坐落于南方沿海的一所疗养院里,几个护工在公园里不停忙碌着。这里依山傍海,是这一带环境最好,但也是最偏僻难寻的疗养去处。
由于已经入冬,公园里此时已经有了凉意,病人们在护工的指导下穿了加厚的病号服,或是在石头堆砌成的林荫小道上踱着步,或是坐在长椅上和病友们闲聊,打磨着宁静而漫长的时光。
当沈有赫跨进公园的门时,就看见男人坐在一棵大树下,拿着手里的相机对准了远方的景色。本挺直宽阔的背脊此时微微松弛着,无论何时,安静的侧脸轮廓都还是有着令他怦然心动的力量。
他几步走近,道:“在这里坐了多久了,不冷吗?”
男人手顿了顿,转过身时眼中带了惊讶和欣喜:“小赫。”
“对不起,今天我来晚了,”他微微笑着,轻拍了拍他的胳膊,“我们进屋吧。”
虽然知道男人喜欢呆在这里,但是为了健康起见,他还是不愿意他长期暴露在太凉的空气里,他需要他在绝对安全的环境里恢复身体。
一个多月前的意外除了导致男人脑部的损伤外,还有腹部和腿部的一些损害。万幸手术很成功,医生明确不会留下后遗症。但出于彻底恢复的必要,他们还需要在这里耗上一段时间。
不过,说是为了疗养,其实在这个地方长驻的另一个重要原因,也是为了躲开外面的风雨。
走进温暖宽敞的房间后,他想扶人坐下来,但被坚定地拒绝了。
“我自己可以。”周写枫对他笑了笑。
沈有赫也不勉强他,很快收回了手。他环视房间内的布置,满意地看到他为男人安排的格局都没有变。衣柜,沙发,电脑,除了书桌之外还有额外的一个画桌,边上就是一座特别定制的画架。
虽然失去了几乎所有人和事的记忆,男人原本的兴趣爱好并没有变。当他看到男人见到他特意准备的画具时的表情后,他就知道他还保留着那份热情。男人问他为何会知道这些,他只是说他见过他画画,也知道他很热衷于此。
此时看到画架上的一张完成的作品时,他不禁笑了,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
周写枫几步走到那幅画旁,说:“最近天气都很好,昨天就画了个夕阳,我的房间正好能看到。”
素白的画纸上是一抹浓烈的落日,厚厚的云彩铺就在下,像是托承住它一般,染上了一抹抹惊艳动人的色彩。偏角落处还能看到几只线条简单的大雁,整个画面构图简洁利落,令人仿佛亲身经历一般心旷神怡。
沈有赫有些出神地看着,半晌后道:“没想到你的油画也很好。”
“三脚猫功夫而已。在这里待着经常会想东想西,要画画的时候就不会了,真是神奇,”周写枫对他笑了笑,“偶尔我也会想起我的老师。虽然已经忘记了他的长相,但我觉得应该会是一个很不错的人。”
“一定是个很好的老师,不然这样一个天才有可能就被埋没了。”
周写枫眼皮跳了跳,这样直白的赞誉他还听不太习惯。见氛围变得有些尴尬,沈有赫便转移话题道:“左手还用得习惯吗?”
周写枫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一开始不太习惯,现在好多了。感觉不管是左手右手,练起来还是一样的。”
沈有赫的视线停留在那只骨节分明,因为调养变得更加匀称的手上,点了点头:“……那就好。”
空气再次变得安静。
有些近的距离里,青年投射来的目光炙热而深沉,让周写枫一时不知应该说些什么。他想了想,道:“小赫,其实你不用经常过来,我这里都挺好的,听彦霖说你也是个忙人,不用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在疗养院的生活平静而安稳,对他来说是完全足够他休憩的地方。他感激于这个叫沈有赫的青年,还有那位据说是他好友的企业高层虞彦霖,他们二人陪在他的身边帮他度过了最迷茫的时期。但关于他的过去,他们都没有向他透露太多,说是不愿给他太大的压力。
医生也告诉他不需要着急,顺其自然也未尝不可。于是他就安静待在这里休养,过着日复一日的清闲生活,本是一个人就能打发的事情,沈有赫的积极主动却让他有了些压力。
“陪你怎么是浪费时间?”对方皱了皱眉,“你不要有压力,我是心甘情愿的。”
周写枫看了他一会,随后把画架上的画纸拿了下来,坐在了一旁的位置上:“说实话,小赫,我一直想问你。”
他直视着他,眼神直白而单纯:“以前,我们是不是很好的朋友?”
沈有赫愣住,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过了一会,他用有些僵硬的手抽出一张全新的画纸,将它固定在了画架上。
“……是,我们认识很久了。”他回答。
周写枫点了点头,又问:“那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是因为绘画吗?”
说完他便看向了柜子里摆满了的画具,笑道:“看你当时火急火燎的给我买了那么多,你应该是很了解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