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这个小混蛋哪里值得自己惦记,想见的心情也烟消云散——他怀疑自己一看见尉尧,会忍不住先把人抽一顿。
十二月下旬,顾怀休完“产假”姗姗回到公司——其实回不回公司对他来说差别不大,生完孩子出院后,公司的大部分事务都是他在背后处理,顾惜已经顺理成章地把担子卸得差不多了,就等他回公司无缝接手。
但对公司的高层来说区别就很大了,尤其是当年被顾惜血洗过的董事会,收到消息后集体松了一口气,几乎是欢欣鼓舞地送走了顾惜这尊神。
顾惜所在的空间气压太低,许多人疑心,和顾惜多共事几年,命都会短几岁。习惯了“顾怀模式”后,再一朝回到“顾惜模式”,对大家伙儿来说也是够痛不欲生的。
比起顾惜,顾怀好相处太多,主要是顾怀的年纪摆在那里,经验毕竟有限,董事会的人都能对他倚老卖老——当然这招并不好用。但顾怀再目中无人,碍于辈分装也会装出“尊老”的样子,很多时候不会太过驳他们的面子。
顾惜就不一样了,一旦做了什么决定,心情好的时候会和颜悦色地表达“这事儿没得商量,我说了算”,心情不好就完犊子了,直接言辞优雅地表示“滚”。
管别人难堪不难堪。
不是没有人对顾惜“一言堂”的做法提出异议,顾惜也不介意底下人偶尔闹腾,权当提高企业活力了。但如果有人能轻易扳动顾惜,那顾惜就不会年纪轻轻成为传说,这个传说到现在都还没坍塌。
顾怀回到公司的第一天,就有人按捺不住地凑上来旁敲侧击,顾怀翻文件的手一顿,似笑非笑地抬眼:“这几年没怎么休息过,正好家母回来,我就休了个比较长的产假——有什么问题吗?”
对方噎住了,迟疑了一会儿:“产假?我怎么没听说过……顾总什么时候结的婚?”
顾怀拿笔签字,对于在公司聊私事儿略微不耐烦:“孩子来得突然,算是未婚先孕,以后补办婚礼的时候会叫上诸位——在这之前麻烦诸位低调,不用帮我宣扬。”
当天集团总部的所有高层都知道了这件事儿,“低调”地向顾怀献上了祝福。顾怀含着颗薄荷糖面向落地窗,其实他有点儿想抽根烟,但孕期戒烟太久戒成了习惯,现在处于哺乳期抽烟也不合适,他索性放任这个习惯继续下去。
顾怀摩挲了一下指腹,无端有些紧张——他知道自己在布局,他很清醒,知道自己的目的就是让尉尧回到身边。
宋瑾年不配。他喜欢尉尧,尉尧就是他的。
但顾怀没想到,这个局才开了个头,就先出了个插曲——他意外遇上了穆良辰。
这是近年来他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穆良辰,穆良辰还是那么漂亮,优雅从容,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来,长相张扬得引人注目。
顾怀怔怔地看了没两眼,穆良辰也发现他了,笑吟吟地端着杯香槟走过来。
“顾怀,”穆良辰朝他举了举杯,“这么巧。”
顾怀下意识地和他做了同样的动作:“……良辰。”
这两个字烫口似的,从他喉咙里绕了一圈才吐出来,像是有什么淤塞已久的东西在他心头松动了。顾怀注视着穆良辰,只觉得一阵阵目眩,恍惚间记不清自己到底多久没见过穆良辰了。
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他不记得有多少光阴在他们之间流逝了,但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清楚地意识到,穆良辰没有哪怕一瞬间是属于他的。
他突然想不起来自己对穆良辰的执念究竟从何而来,怎么忽的就这么多年了。
分别的这些年他甚至没和穆良辰见过多少面,怎么就这么念念不忘,听不进所有人的规劝呢?
“你这杯是白开水吧?”他听见穆良辰问,“这么讲究,难道我听到的传闻都是真的?你刚休完产假啊?”
顾怀头痛欲裂——他熟悉这种感觉,是近期他噩梦惊醒后总会有的反应。
顾怀本能地“嗯”了一声:“是个意外,孩子……是尧尧的。”
穆良辰诧异地挑眉。
顾怀忍耐着脑壳的疼痛,勉强笑了一下:“很意外吧?”
“是很意外,你也真是……谁都不告诉是吧?”穆良辰笑着和他碰了个杯,“没想到居然是你先成家,闷声不吭玩儿一把大的——恭喜。”
“……谢谢,等补办婚礼的时候我给你送邀请函。”顾怀迟疑了片刻,艰难地一字一顿,“良辰,你……也要抓紧。”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有什么闷声炸开了,紧接着好像缺了一大块,堵塞的河流重新疏通,有了崭新的生命力——这大概就是“放下”的滋味,痛苦之后是更为彻底的痛快。
鲜血横流和酣畅淋漓。
割舍,就是一刀把有害的部分切除,然后舍弃。
层层叠叠的噩梦逼着他从现实的一场大梦中醒来,顾怀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也隐约明白了尉尧是怎么想的。
他又想见他的尧尧了。
顾怀回家后洗过澡换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