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正是中元鬼节。
从Yin间到阳间只有一条道路,非常黑暗,没有光是看不见路的。所以民间流行的放河灯这件事是件大善举,王公贵族也会借此装模作样地放下河灯,让那些死在他们手里的兄弟姐妹托着一只河灯,得以托生。只是宫中的河灯比民间的更加注重华丽的外表一些,也更为轻巧,若是冤魂怨鬼真的捉上一只他们放的河灯,必然会连同散架的纸灯一起沉入冥河里被淹死。
萧公曹夯也带上了自己的王后与世子前往祭台观看放河灯的大典。他将这天安排得与暮春时为父亲静公抬棺一般隆重,他请来了两百名和尚来诵经,五百名宫中乐手,以及三位身份尊贵的女巫来跳神。河灯这一庆典结束后,还有一百多人的戏班子在河边唱戏,给民众十足的热闹与享受。这样既凸显了自己的孝心,又能获得百姓的一众拥护。
至于被他丢到墓xue中活埋的弟弟夙郁……萧公早已将他抛到脑后了。谁家氏族之间不上演残杀手足的故事呢?况且早已死透的人,还真能托着一只纸河灯来找自己索命?不信鬼神的萧公对此嗤之以鼻。
这天可真是邾国中难遇的盛举,若不是盛夏炎热,还真以为这城中心一片红红火火的彩灯与旌旗是庆祝除夕夜过年了。
酉时,夜幕将至。天空呈无与lun比的金红色,落日搁在一朵浮云背后,被几缕细碎的晚霞切割成不规则的圆形,像一只摔裂的碗碟。
萧公为了彰显自己备受爱戴的亲和力,骑着马就从王宫内出来了,后面却带着浩浩荡荡的佩刀的士兵。
那乌泱泱的胄甲兵列将道路狭窄的集市挤得水泄不通,路边摆市的商户与逛街的人都纷纷靠墙避让,一时人仰马翻,踩伤了不少妇孺和老人。
萧公连忙招来骑兵队长来询问情况,他吩咐下属,补偿重伤者十串环钱,轻伤者五串环钱。待他离开后,原本叫苦不迭、哭嚎大叫的百姓们得了钱币才渐渐平静下来。
萧公入座,夜幕已至,华灯初上,饱满的月亮不知何时就悬在了空中,护城河畔别有一番夏日夜晚舒爽惬意的景致。
民众沿着河岸站着,他们手里均握着一只自制的河灯。有些是羊皮做的,透出的烛光更加柔和;有些是牛皮做的,虽不透光,但能飘得更远;更多的则选用彩纸和米浆糊成,外观十分艳丽。
萧公要放的却是一只足有半人高的烫金饰丝缎莲花灯——那是他请来木匠和专做灯品的匠人,花费了一个月才制成的。如今那灯正被护城河远端的士兵把守着,待放灯仪式一开始,一只巨大的莲花灯就会被一众又小又寒酸的纸灯拥护着,如同众星捧月般在河中漂向远方。那将是何等华美的景色啊!
祭典开始,萧公亲自鸣鼓以示。
纸河灯们被逐个放下,祭台两侧的和尚为了庆祝鬼门更生,激烈地打着鼓,叮咚直响。他们的口中念诵着听不懂的经文,又快又密,像是在催促那些托生的鬼魂珍惜这一刻,赶紧托着灯去投胎转世吧。
宫廷乐手随之奏起了笙管笛萧与筝琴,声音悠长动人,更进一步渲染了往生的祝福与喜悦。
数千只河灯从上流拥挤着漂了下来,浮在清澈的河面,那般稳当而镇静,却完全看不出会有鬼魂来捉它们。
越来越多的河灯组成了星河般金光熠熠的水景。小孩们兴奋地追随者漂浮的河灯向下游奔跑,一边拍手叫好,一边伸出指头去数那眼花缭乱的数目。大人们则注视河面,陶醉在灯光河色之中。有人则垂下头,双手合并,一声不响地对自己方才放的河灯许愿。
直到那盏巨型的莲花河灯从上游漂下来,这场盛典才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高chao。
“母亲,那是什么?”眼尖的小孩指着不远处的莲花灯,一脸天真地问着自己身后的妇人。
妇人正忙着与好友闲聊,匆匆瞥了一眼那华丽的河灯,敷衍地对儿子说道:“那是萧公为了祭奠静公而放的河灯。刚才你父亲也为你nainai放了一盏呢!”
小孩直愣愣地看着那盏幽幽发亮的莲花灯,生怕自己一时眼拙了似的,伸手把眼皮都揉红了,又喊道:“不对!不对!母亲,那盏河灯上面有个人呢!”
妇人正准备呵斥口不择言的儿子,余光却瞟到了那盏花灯的顶端——上面确实坐着一位身着红衣的长发美人。她虽然看不清远方模糊的脸庞,却从那人垂着的一截纤细秀美的脖颈看出一丝非比寻常的妖艳气息。
刹那间,妇人脸色惨白,一根手指哆哆嗦嗦指着萧公孝敬父亲的河灯,尖声叫道:“鬼!鬼啊!有鬼啊啊!”
人群闻声往那盏庄重的莲花灯上看,顿时炸起成片尖叫声和哭嚎。人们疯狂从河岸撤开,向下游的城内跑去。
下游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成群的人飞奔下来,有些人连半路跑掉了自己的鞋子都顾不上了,逃命似的抱着自己的孩子赤脚疾跑。
这是活见鬼了?领队的侍卫拽住一个瘦弱的男人,劈头盖脸问道:“瞎跑什么?不知道今日是萧公祭奠静公的大典吗?”
男人被吓得两腿打颤,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