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质的托盘放着两个盛满琥珀色酒ye的高脚杯,陈光合正托着它穿行在醉云天的厅堂中,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掩盖了她胃里咕咕叫的声音。
她还记得刚到醉云天的时候,领班经理徐姐看着她的惊奇又失望的眼神,在她原来的一班姐妹身上来回打量,最终给了她服务员的衣服。
这算是她生活中为数不多的愉快时刻了。
陈光合并不想苦大仇深的过下去,但她已经无法提起兴趣来面对生活,就像疯狂看书做练习准备考试的那段时间,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但现在她的未来,在那张欠条上签字之后,就已经绑在了醉云天。
二十年是多么漫长的时间,有时候她会想,是不是周齐那样的人并不把她当作平等的人来看,轻而易举的决定了她往后漫长的岁月。
但周齐决计想不到,醉云天美女如云,她到这里来只能当一个服务员。靖光城离西京山长路远,估计这辈子他都发现不了。
时间和空间的跨度从未像现在这样体现的如此明显,她送完酒回到吧台,胃部抗议无果,又开始绞痛。身边的男男女女交谈调情,抬头看钟,已经是上午七点,在醉云天这个昼夜颠倒的地方,夜生活快要结束了。
陈光合从前听说赌场俱乐部这种地方都不会设置钟表,用种种巧妙的建筑布局混淆你的时空感官,一直沉迷于消金窟里直到榨干你最后一滴血汗。但醉云天的一楼厅堂里却挂着明显的钟表,一排时间和世界地图默默地提醒着人们。
或许醉云天的老板就是有这种自信,不依靠别的手段也能令客人们流连忘返。
她抬头看着钟表,楚敏敏所在的那个半球正是傍晚时候,周围嘈杂依旧,DJ的技术很好,现场俨然一个缩小版的电音节。
独自坐在四人卡座的客人已经醉倒,嘴里还在不停的念着一个女人的名字,陈光合端着酒凑过去,“大哥,我敬你一杯。”
他晃晃悠悠的接过酒杯,没等入口就撒了一半,“喝!”
陈光合坐在他身边,拿起茶几上的手机,举给他解锁,“想要你的电话,可以吗?”
喝醉的男人乖乖的解开密码锁,陈光合拨通了一个国际电话。
“敏敏,是我。这段时间我想给你写信,结果都被周齐截下来了,可能他已经知道了你的地址,这几天有没有人去打扰你?”
陈光合组织着语言,尽量言简意赅的叙述了事情的经过,“是我太蠢了,我应该直接发邮件给你的。”
对面沉默了半晌,直到陈光合的心慢慢提起来,楚敏敏有些失真的声音才传过来:“姐姐,我没有给你正确的地址。他们没有找到我。”
陈光合咬住下唇,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楚敏敏这么有危机意识,是不是早就预知到了她的愚蠢。
“没事就好。”
删掉手机上的通话记录,陈光合把手机搁在茶几上,端着酒杯离开了卡座。
既然楚敏敏没事,那么她最后一丝担忧也没有了。
走回吧台的时候陈光合有些恍惚,是因为喝了一杯红酒,还是因为熬夜和饥饿?
经理王夜巡查到这里,看着陈光合皱眉,“赶紧回去吃饭睡觉,一天天的看则会就跟马上要死了一样。”
她有些迟钝的看着王夜开合的唇瓣,那唇形真的好像张明远啊。
“人又傻了,莎莎,你们两个提前下班,把她带回去。”陈光合Jing神恍惚,莎莎嬉皮笑脸,王夜连脾气都发不出来,一边走还一边骂,“做了什么孽碰到这么个吃空晌的。”
莎莎乐得多休息,带上陈光合往醉云天的员工宿舍走,她身上虽然有些酒气,可不哭不闹分外顺从的跟着莎莎走,十分省心。知道她不爱吃饭,路上还买了点零食带回去。
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阳光透过窗户映得房间里满目生辉,陈光合刚睁开的眼睛又立马闭上。
桌子上有吃的,陈光合实在饿得受不了,接连拆开几个包装袋才缓解胃部的不适。
“你怎么又在发呆啊,还有别的事做吗?”
莎莎洗完衣服回来,桌上的零食少了一点,人又坐在窗户旁边静静的看着外边。
很忧郁很落寞的背影,偏偏她自己还不觉得,转过头来笑了一下,莫名的凄凉。“没有别的事做了。”
这一个星期,她获得的回应终于从简单的肢体动作进化为简短的句子,“我要走了,实习的公司联系好了,那边也有宿舍住。”
莎莎还是挺不放心她的,“我要是走了,就没人提醒你吃饭了,万一饿晕了怎么办?”
饿晕了还是会再饿醒的,只要人没死就会醒的。陈光合思考了一下,“我多定几个闹钟,到了饭点就吃饭。”
“这个主意荒诞中竟然带着一丝机智,光合,不愧是你!”莎莎机灵古怪的笑着,可又生出几分伤感。陈光合虽然在她面前总是摆出温和从容的表情,可她知道这个女人的心里藏着很多故事。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发呆,甚至能在窗边坐上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