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怀有敌意,你所有心计,我都当是你对我的心意。
——《路人》
四目相对,李高登不晓得他到底想出了什么折磨人的办法,心烦意乱地别过了眼睛,却被铁游一双有力的大手扭过脖子,强行望向了他的双眼。铁游的眼睛,像猎鹰一样圆鼓鼓地瞪起成铜铃,无比锐利,似乎要穿过李高登的眼底,透视到他的内心。
“跑啊,只要你能跑出去,你就自由了。”铁游突然笑着摇了摇头,松开了他的脖子,“要是你跑不掉,以后便别想跑,跑一次,我抓一次。”
话音未落,李高登如同弹簧一般从椅子上弹起,嘎啦一声推开门。他奔跑的背影,逆着夕阳的黄色光晕,像一只孱弱的笼中白鸟,飞向了笼外的光亮与自由。
眼睛几日来没有接触到光,在跑出窑洞的一刹那,李高登甚至感到一阵眩晕,下意识扶住了门外的歪脖子槐树,才没有昏倒。
“行不行啊,少爷?”
与此同时,铁游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微笑架住了他的胳膊,被他一把甩开。
铁游收回手,径直走下了硷畔,从下面的三轮车搬出几个箱子,黑狗跟着他屁股后面跑,在一旁“汪汪”扒拉着三轮车,显得十分兴奋。他打开其中一个箱子,得意洋洋地向硷畔上的李高登展示。
箱子内有个纸盒,纸盒包着Mac Pro的银色镶边屏幕和工作站,仿佛撒了一层银粉般熠熠生辉。铁游捧着电脑,炫耀似的晃了几下后说:“狗蛋小少爷,电脑我买来了,给你挑了好久呢。你说的其他东西我也都买了,不过,你要的几本书下面书店没有,我只能网上买,你乖乖等几天。”
“滚!”李高登松开槐树,对下面的人喊道,“我现在就跑!你别开你的破三轮作弊!”
“不开就不开,我还能让你一小时。”
太阳挂在天边跟血一样,正在慢慢沉下。天气闷热,夏季的热风每吹一次,便像驴子拉磨似的卷起一层乌云,看样子将要下雨了。铁游看了看天边,眉眼一挑,嘲笑起了李高登,“太阳都要落山了,你确定要现在跑吗?”
李高登伸出两只瘦弱的手,对铁游比了两个中指后,当即头也不回地跑下了高坡,朝着大路跑去,身后传来狗叫声。
黑狗狂叫了起来,正想追上去时,被铁游牵过链子拴在门口。铁游站在原地,抽起一根烟,隔着青灰色的烟雾,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穿过小河的吊桥,消失在高坡脚下的大路上。
抽完烟盒中剩下的几根烟后,铁游才从三轮车中卸货,几箱东西都搬到了窑洞。他打扫完屋子后洗了一把手,将电脑摆在黑色的木桌上,再是拿出几件不同颜色的衬衫睡衣,折好放在乌木衣柜里。
他想起三轮车中有个黑皮西瓜,手一放上去还能感受到夏日的暑热,铁游将瓜拿出来,泡在冰凉的水井下面。
整理完一切,铁游看了看手机,已经过去一小时了。
与此同时,天空的乌云混乱地卷成了一团不规则地黑色絮状物,已经有下雨的趋势,黑狗感知到天要下雨,在一旁汪汪乱叫,铁游摸了摸它的头才安静下来。他并没有牵狗,只是从家中拿个手电筒,别在短裤的口袋里,悠闲地走过了高坡下的吊桥,走上了山路。
那条山路弯曲盘旋,还全是土路,石头在路面上扎着李高登布鞋里的脚,磨出了好几个血泡。土路两侧,黄土坡上的灌木刺拥挤地连在一块,和金黄色的小麦隔了一条小渠,被闷热的夏风一吹,这些生长的植物沙沙作响,前翻后仰地掀起一片金色浪花。除了几棵奄奄一息的苹果梨树,几乎没有高大的树木,永无尽头的黄土占据了整个高山,侵染了植物的颜色。李高登不认识那些植物,也来不及看一眼,他穿过“呀呀”乱响的吊桥后,尽管脚底疼痛,却只能满身心沿着山路一直跑。
他跑得气喘吁吁,白色T恤被汗浸shi,实在受不了了,捂着胸口跪在无人的土路上,可是当他刚停下休息几秒,铁游那张凶狠乖戾的脸又浮上眼前。李高登咬起嘴唇,摇晃着起身后又接着往下跑,他要不停地跑,逃离这个噩梦的人。
在沙沙的呼啸风声中,远处传来飞鸟哀婉的啼鸣声,不知名的昆虫也在嘶嘶乱叫,麦浪中的蛤蟆呱呱蛙声一片,像一支哀伤的奏鸣曲,一齐涌入李高登的耳中,拉紧了心里那根紧张的弦,腿脚跟灌了铅一样,越来越沉重。
李高登害怕自己倒下,嘴中喃喃自语着家人朋友的名字,强行让自己清醒起来,“爸爸,妈妈,萧邺辰,哥……”
脚步一踉跄,李高登被石子绊倒摔在路上,手心和膝盖传来一阵钻心的痛,被沙石划出了几道血口子,李高登到了极限,绝望得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谁来救救我……?”
但这些呼喊很快被广阔的高山稀释消失了,李高登的眼泪也被泥土吸收,看不见滑落的痕迹。
他盯着身下的土,又是自言自语念起了一轮建筑大师的名字,“柯布西耶,弗兰克赖特,瓦尔特?格罗皮乌斯,密斯凡德罗……贝聿铭、扎哈哈迪德、安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