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紧握着镰刀,李高登的青筋在雪白肌肤下暴起,几乎要炸在血rou里。
“放开。”李高登双眼发红,大口喘着气,从胸中发出吼叫声。
他的眼睛虽然被泪水占据,可是在铁游看来,他多了平日不曾见过的凶狠,似乎是被重重压抑之后释放出来的愤怒。这愤怒如戳破了的热气球,疯了般乱窜,怒气顺着血ye蔓延到全身。因为这愤怒,他在控制不住的发抖,陷入了癫狂。
铁游顿时愣住了,在那瞬间松了些力气时,头上的镰刀跟断头台上的利刃一样飞速落下,铁游往后躲开挪动了一小步,可肩头还是被削了一刀,衣服被刀刃卷出个大口子,连带掉了一块皮rou。
铁游忍着痛推开他,那刀划拉出一大滩殷红鲜血,顺着古铜色的手臂一泻如注,滴在脚下尘土扬起的大地上。
身体又多了道李高登留下的伤口,铁游捂着肩膀说:“发泄够了吗?生过气就回去!”
愤怒盘踞在李高登心头的高地,他停不下来。此刻,他是真的想和铁游同归于尽。当他拿刀要起身时,他突然听到身边响起狗叫,回头一看,黑狗不知什么时候从麻袋爬了出来,尾巴无Jing打采地垂在后腿间,前爪流着血,一瘸一拐地朝他爬来,狗咬住了他的衣角,发出痛苦的哀嚎。
这凄凉的哀嚎将李高登稍微拉回来一些,他看到狗狗眼中进了土,泪腺一片shi漉漉的,跟掉眼泪一样,自己也忍不住流出更多眼泪,滴在狗毛茸茸的头上。
“snow……对不起……”李高登放下镰刀,两只手摸起了它的头,随后他将狗抱进屋子,擦了些药膏后,用布包住伤口止血。
铁游肩上的伤口也在不停流血,他脱下上衣,暂时堵住了流血的破损皮rou,等着李高登给狗上完药再去擦药。
在这短短十分钟内,铁游始终僵硬地站在门口,默默看着李高登将狗小心翼翼抱在桌上。他背对着铁游,微弱的光线打在背部,另一半身体和窑洞深处的黑暗融为一体,一边包扎一边抽着鼻子哭泣,肩膀随着情绪起伏,一上一下地剧烈颤抖。
铁游这才发现,李高登变得这么瘦,他的胳膊跟柴火一样干枯瘦小,薄薄的灰蓝色衬衫贴在身子上显得格外宽大,甚至能隐约看到里面凸出来的骨头。
以前的李高登不是这样的,铁游了解他的过去。
铁游常常躲在万洲地产的写字楼外偷窥寻找机会,他远远见过很多次他,知道他什么时候上班,什么时候下班,知道他的办公室在哪里,知道他会去哪里喝咖啡。偶尔加班,他的办公室,万洲大厦中的一小格便会亮起,像城市上方漂浮的孤岛。铁游突然想到一个Yin暗的暴雨天,白天的城市被雨一浇,黑得跟窑洞一样,他被淋成了落汤鸡,李高登撑伞从对面大楼和朋友走来,穿过陆家嘴天桥时,他看到浑身shi透的铁游,将伞递了出去,同时跳着挤到了朋友伞下,西装上沾了几滴雨,被人抱怨了几句。
第一次近距离见到他,那时候的他,除了贵公子的骄傲,甚至还有一丝纯真,可现在已经完全变了。
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连现在的时间,都是偷来的。铁游是一个高明小偷,骗过了世界,偷走了另一个人的人生。
铁游走上前,将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如铁游想得那样,他的骨头像做工时碰到的螺纹钢筋,一直硌着手疼。
李高登转过身,眼眶依旧是红的,目光凌厉,连瘦削脸庞上的骨头都更加凸起,他打开铁游的手,冷漠地说:“去医院,snow受伤了。”
“好,不过你不能跑。”铁游说。
一辆三轮车从后山的土路下山,前头是司机,后面装货的小车厢内,李高登抱着黑狗和铁游坐在一排,狗子呜咽着躺在李高登怀中;对面坐着被他砍伤的村民和他头发花白的父亲,那村民是个半秃头胖子,大腹便便。他本捂着手臂嗷嗷叫唤,一看到李高登闭了嘴,而他的父亲目光锐利盯着李高登,黑色短袖藏不住一身健壮的膀子rou。
三轮车在土路上摇晃着前进,气氛沉闷,四个人大眼瞪小眼,只能听到车轮碾过石子时的动静,正午闷热的风卷着汽油味吹来,吹得车里更热了。
直到进了县城的平整马路,老头才抽着烟开口问:“铁牛,伯给你面子,你就说这事怎么私了吧。”
铁游说:“伯,你去医院看病,医药费和医药费由你报,这事就这么勾销,伯你说好不?”
那半秃子显然不满意,抱怨道:“我这被砍一刀……”
李高登抱着狗,头也不抬地说:“下回我砍死你,看你有没有这个命拿钱。”
秃子的父亲将烟头丢到车外,指着李高登的狗骂道:“年轻娃说话这么冲!这是俺唯一的儿子,还没后呢,人命还不如条狗命?”
“都别吵了,我赔钱,以后相安无事。”
铁游吼了一句,结束了这场争吵。
铁游和李高登在宠物诊所下车,李高登瞪着那车屁股,冷不丁地说:“他的命,不就是不如狗吗?”
“别胡说,那家人都是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