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
天气略微凉爽了些,日头没那么毒辣,铁游揣着李高登打出的图纸,叫上几个村里人拆了原本的窑洞,开始打地基建房子,李高登则从本来的窑洞搬出来,暂时和铁游住到了玲花家。
一户通常有三个窑洞,其中两个用来住人,一个用来养驴子等牲口,玲花一个人在家空了一个,所以能空出另一个给李高登工作和休息。
这日,玲花去给铁游等人送水送吃的了,李高登并没有闲下来,悄悄溜进了玲花的窑洞。
他大概了解过了村里的情况,在这个偏僻的山区里,估计有十个女人被拐卖过来,和铁游进城买建筑材料的时候,经过几个紧闭着大门的窑洞,他常常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嚎哭声。除此以外,村里通信设备很少,村长家有整个村唯一一台座机,村里人打电话通常去村长家的小卖部,这也是他绝对接触不到的电话,铁游有两部手机,玲花有一部老式翻盖手机,用来与铁游假装的友栋联系。
李高登在窑洞里翻来翻去,就是在找玲花的手机。只要打给萧邺辰,李高登相信,不出一周他就能过来。
房间刚进门是土炕,床铺在上面,床单印了一朵红色的大牡丹花,“花开富贵”四个大字绣在牡丹的上头。炕的对面一台长虹旧小彩电摆在桌上,机箱沾满了灰尘,电视背后漆黑的墙上挂了一副友栋和玲花的结婚合照,李高登没细看,仅仅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个初印象:友栋皮肤黝黑,一双眼睛大大的,很有活力。再往内看,窑洞尽头摆了两个棕色的衣柜,柜子上沾了块全身镜,照出李高登瘦弱的身形。
李高登从床铺的大花枕头开始翻起,摸过炕底,一路翻到衣柜,打开衣柜映入眼帘的是件鲜艳的大红色蕾丝长裙,胸口扎了一朵红花,一件旧得褪色却很整洁的黑色正装紧贴着长裙挂着,像是抱在一起。
衣服看上去有些眼熟,李高登下意识回头一看,刚刚一瞥而过的墙上照片中,友栋和玲花穿的就是这两件衣服。新娘幸福地笑着,露出一大半牙齿,新郎看上去也很Jing神。
门口忽然闪过一个影子,她的脚步声很轻,李高登慌忙关了柜子。
“哥,你来这干啥呢?”玲花拉开帘子,从门口走了进来,将食盒放在床头柜上。
“我……”李高登挠了挠头,眼神闪躲着说,“我那边屋子没水了,口渴,来这边看看。”
“不就在桌上?哥你这眼神,平常看书也得多活动活动。”
玲花笑着从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水,正要拿给李高登时,突然将杯中的水转动着倒了出去。
面对李高登疑惑的眼神,玲花捂着嘴笑道:“哥是城里人爱干净,俺知道,铁牛哥说的时候大家都笑死了。”
李高登接过水杯,喝着水问她:“铁游他说什么了?”
“说哥每天都要洗脸洗澡,不出汗也要洗,家里杯子和碗筷也分得特别清,吃饭要用公筷,床单被套隔一周就要换……”玲花边说边笑得直不起腰来,干脆坐在了炕上,拿手背擦着笑出来的眼泪,“要俺说他们男的就是脏,不讲卫生,还反过来说哥讲究。”
李高登尴尬地笑了两声,正打算溜走时,玲花打开了电视,喊李高登一起过来看。
确实很久连电视都没看了,李高登也坐在了炕上,和她一起看起了那台旧电视。
她拿起遥控器调着台,李高登注意到上面只有五六个台,一翻就过去了。在跳台的一瞬间,电视上突然出现萧邺辰熟悉的脸,他的眼睛炯炯有神,脸庞瘦削却棱角分明,演讲时声音富有威严,李高登顿时心跳漏了一拍,接着传来一阵猛烈的跳动,跳得整个胸膛都在颤抖。
翻过那个台,玲花停在一个欢声笑语的综艺上,并指着电视对李高登说:“哥长得真的跟明星一样,俺最近在看一个节目,上面有个人可像哥了,叫林轲,演戏的。”
电视上正好打了一个特写,集中在林轲苍白而柔和的脸上,看上去像个害羞的学生,第一次见到这么像自己的人,连李高登本人都吓了一跳。
但他来不及惊讶,他想着萧邺辰,暂且将这个演员抛到脑后,连忙对玲花说:“我不喜欢看综艺,能不能给我看看刚刚那个新闻。”
“就是个地方台,当官的天天在上面吹,放很无聊的东西,偏偏哥爱看。”
玲花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但还是给李高登调回了那个地方台。
电视信号不大好,大片雪花在屏幕上飘过,萧邺辰穿着笔直的黑色西装,作为新市长意气风发地做着正式的工作报告,特写的脸上模糊了一大块,李高登却看得很认真,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全省各地继续扶贫攻坚工作,落实产业发展,扎实推进乡村振兴战略,工作取得了一定成效,上半年农产品加工总值达40亿元,同比增长5.6%……”
刚听完一段报告,画面突然黑了,不知什么时候铁游突然回来了,他手上拿着遥控器,脸色Yin沉地瞪着李高登。
铁游紧握着遥控器,似乎压着脾气,对玲花说的话听上去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