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后的清晨,昨夜细密的水滴在此刻将将停住,初生的太阳蒸腾着窗阶上的水汽。再普通不过的一夜,新婚的白三爷醒来的时候,边上已经没有人了——这倒蛮合理的,闻说郡王爷喜欢早起散步,没成想成为枕边人的头一天就印证了传言。
初露的晨光将将跳出天际时,墨予刚好在王府正院约等了有两刻钟,一贯不大有规矩的小枝甚至极小声的在身后抱怨了一句,被丹椒隐蔽掐了一把才消音。被迎进门恰恰是下一瞬,屋内高大轩俊,满目皆是富丽堂皇的宫廷式样。东侧间想必是常居坐次,对设的坐榻上半新的椅扶一水儿的蜀绣芙蓉,正是王夫的喜好。
明阳君端坐西面位,眉眼依旧如每一次相见时一样温和,身旁的扶留少有的正式福身解释:“因长王君家的小郡主近日满月,昨日殿下忙到深夜,累三爷久候了”。等拜下去的时候,墨予倒没有想象的那么不甘愿,明阳君即或不是主君也一样是王孙贵胄,为人侧室不过是世事难料。既已然如此,也不必再争。
子涵今日却是并无别空,只想着早完了手里这桩,全完家礼便干脆的对正在左下安坐的新嫁郎君道:“头次来,刚好留下陪我,用完午饭再走吧”不待他客套拒绝,又添上后半句,“我日日一个人吃也没意思,旁的不说,宫廷家常是都有的,起来我已吩咐多留一味牛ru糕”
这倒显得诚心了,叫人没法拒绝。只待身周侍从通通随着扶留退出,墨予才觉出两分不对来,上首的青年又客气的招手道,“没旁人,这般坐着委实不亲近,你来”墨予瞧了瞧位次,正预备自搬圆凳,却被打断“不必那个,依着我坐吧。”这叫人怎么说,只得挨过去远远坐了一角。这位席本大,下设的藕荷色茵褥质地极佳触手生凉,配着明阳君身后幽幽檀香的重明枕,真正是相得益彰。
此刻仅挨了一个角的墨予心内却只有忐忑,又不是正室有心为难——这还算有耳闻,突然这样长久保持这样的距离,从成人后他可是再也没和人如此亲昵过,昨晚一夜身上有些酸疼,身侧又不是一同嘻戏玩闹的小童,不一时已急的显出些热汗来:“殿下……这般,不合规矩……”
子涵笑着瞧了一会儿美人急红的耳根,盯着他鼻尖的细汗,慢悠悠地接了话:“哦?三爷还知道规矩?”明阳君这样笑眯眯的,拉着墨予的手,“我还以为郡王并没来得及教呢?”这误会大了,再让殿下讲完,回去妻主不罚便是怪事,墨予空下的手揉着崭新的衣摆,低着头无措的喏喏:“教了的,嗯……”他小声的试探,“主君……”子涵逗也逗完了,谁还不是瞧着美人,就愿意多疼两分呢,先时心下的烦躁也去了不少。
“墨予,”明阳君轻咳一声,恢复了仪态:“今日后,你便是郡王府的侧君了……我这里原来备了礼。但此刻还有一件要紧事该先做。”墨予刚刚听着前一句还有些羞涩,后一句便不解的歪着头。子涵也不忙训斥他,自顾自往下说:“便是成婚月前,暖阁里的事……”
墨予一听便极羞,又怕自己行为被误会内帏不规矩,情急之下紧紧抓住身边人的袖子,立刻打断道“墨不曾……那是,那是……”一时却又不知怎么解释,胀红着脸垂下头,声音只得渐渐小下去。明阳君只等他自己停下,板着脸极正式的责备道,“这便是有规矩?”
“我只问你,这难道是你第一次这般?”子涵这日将他单独留下,本就有管教之心,“同妻主顶嘴,也同我,常常这般,是也不是?”墨予自无话可说,即便有,此刻如说,便是坐实了顶嘴,只得不言。“我们再说之前的事”子涵瞥了一眼身侧偷偷换成跪坐的青年,顿了顿,还是绕过了那个词,“……那一次,还有之前尚书府的事……我只有一句话问你”明阳君面色终究不快,“名满天下的之瑜公子,是敢做不敢当么?”
这下子,屋里的气氛是完完全全冷了下来。
而听见“之瑜”两字的墨予,脸上的些许红色一时间尽数褪去,只余一点落寞的苍白。他起身时并不太雅,有些木然的立在子涵面前,最终只躬身说:“……若说之前两事,确是瑜有负在先,理应赔罪,错既已成,任凭殿下责罚。”子涵却在这时轻笑了两声,完全没打算在这个名号上纠缠:“之瑜既已认,那便罚公子为咱们家里的人,都作一幅画吧。”啊?抬起头来的墨予脸上是这日常有的茫然,就,这样……?
子涵却紧接着将人拉回了身边,又抬眼瞧瞧侍从确认没有哪个提前回来的样子,他再次握住墨予的左手:“论完了君子,是不是该论一论家礼?”墨予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愣愣的不知该接什么。明阳君心里叹口气,早知就不贪这张画,人都在家里,什么时候不能要,只得说的更明白些:“……太太那里由着她自己论……你只需告诉我,顶撞主君该如何?”那……噫,那,那不是要罚的?——墨予又一下子紧张起来。
瞧着青年有点躲闪有点羞怯的眼神,子涵知道他明白了:“阿瑜?”还是没得到回答,唉,怎么就是这样一个别扭性子呢——啪!如果说开柜门的小声磕打还没有让墨予意识到什么,这打在手心的竹板着实是让他清醒过来了。子涵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