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下晌,墨予刚从后殿陪同子涵用过午饭,在雨幕大起来之前赶回了院子。正坐在堂屋理丝线的丹椒一瞧着人立马放下怀里活计,径直迎上前,将事务一项项报与主子,最后又补:“才刚芙儿来过了,说夫人留在二爷院子歇晌午。”男子随着侍儿动作脱了外衣,散漫回道:“罢了,那位出门收账还没回,只是我记得那边的侍儿,可是报说累着了没跟去?”
丹椒自然应是:“三爷早认识的,是茵陈。奴昨儿已去了一趟,说是再歇几日自然大好。”男子嗯了一声,再又吩咐:“替我找找前头儿之岚那信来”侍儿便开柜子,又说:“只是夫人去了那边,虽然咱们院子是新人,若晚上……还不来可怎么办?”墨予手上已展开家信,不大在意得答他:“不来便不来,什么要紧。”
“只奴着急罢了”丹椒有些气恼的扯着手里新绣的扇套,惹得主子执扇轻打他手:“这知情识趣,可是那边最大的好处,倒惹的你发脾气起来。”侍儿耐不住回嘴:“怎就好了?人不在还留夫人,一点儿不……”墨予径直打断他:“夫人去哪儿不去,何时该你盘问,难道是头一日晓得规矩?”侍儿闭了嘴,神态自然不服气的。
“再者,哪有争风吃醋那么简单?”丹椒好奇的眼神就飘过来,主子只慢悠悠地继续,“人人都知道情由,若没有前事,订亲原是我在先。如今拖了后头成婚,只说这头次见面,我该不该去见?”歪在榻上的白衣男子又道,“若去了,该不该敬一回茶?”
墨予拖着先儿说书的腔调,一半戏弄一半真心地解释:“可你的好二爷却赶在此刻,巧之又巧的出了门——自然了,三日五日回来时,礼早成了,补或不补还不是全看我?”男子一击手心,愉悦的分说完毕,“如此这般,夫人或我,甚至殿下,大家脸上都好看。你倒说说,妻主此时过去坐坐,可是应有之义?”
丹椒手上理着丝线,不仅不曾欣赏,只小声抱怨:“奴可听得您满口夸那头,没见谁家这般的”墨予心平气和,又疑道:“难道你同他结仇了,一句也听不得旁人夸?”侍儿抱着绣萝撅了噘嘴,不大情愿的应:“哪有人同他们结的了仇……您不知道,二爷同他带来的弥生一个样儿。这三年两年的,事事抢在头里,就如天底下没有比他们再周全的了。我才不爱那样儿,哼”
原把玩着扇坠的主子转头训他:“你啊你,我可是瞧见那叫弥生的,前月一身茜色罗衣那个?才带礼来贺过。”丹椒不情愿的偏着头,墨予又叱:“只说人家原没有失礼情绝之处,性子不合也罢了,但这胡闹话只当着我说。倘叫我在外头听着,瞧我罚你不罚。”
侍儿依旧不大高兴,被瞪了才勉强应下。墨予不知想起什么,只叹口气:“我晓得你怎样想。不过看他商户之后,Jing明算计,惯爱左右逢源,果然上不得台面……”话音未落,丹椒吓得跪住,只告饶道“奴再不敢的”男子不大在意,起身越过他自己铺纸开笔:“敢不敢的,自然郡王管教……与我何干?”
侍儿不知所措的瑟缩在脚踏上,委委屈屈的出声“奴,可,可您都不曾夸过奴……如今一味说旁人如何好……”说到一半又低头认错,“奴失言。”墨予压住纸边,提笔瞧着跪在一旁的人,好笑道:“起来!难道是等着我自己磨墨不成?”
丹椒果然不再絮叨自己的小脾气,起身乖乖守在一旁执起墨条认真磨起来。主子却写了一段停下来瞅他,被瞧了许久的侍儿只得抬起头,只见书案前的男子,眼神温和起来。“我未要怪你”对着亲近之人,墨予有时也忍不住多言,“你可知,人生在世并非处处都能从心?”
主子执着笔微微摇头:“像你二爷那般,瞧着豪商大户,又做得事事周全。你可想过,他何曾是有的选呢?”丹椒当然不大明白,却安分的研着墨,听话的应道:“奴往后再不说了”
男子提笔续上一段信,一面继续闲话:“世间谁人都可能身不由己……且要少说两句才是”侍儿依着桌角乖巧地应是,又小心的瞅着主子问:“只是还有一事,往前请安那里…奴被拦着拉走了,后来晚间夫人来,又不许进……”
哪知提起这事,主子却轻松的很:“不忙忧我,按理,你本比我还知的。”三五字后又蘸了墨继续写,难得露出几分锋锐的随性,“这妻夫俩骨子里是一样的人……瞧着凶但重规矩,最多管的严一些,还能拿我怎样不成?”丹椒只折腾手里的墨块,低着头小声嘀咕:“奴自然只担心三爷……”墨予抬头斜睨着他,无声的笑了笑:“那我也多多谢你”侍儿果然不好意思,脑袋愈发垂下来,嘟嘟囔囔的,不再提刚才的话头了。
然而白夫人不爱轻纵,天色刚暗,墨予只转过小厨房指点了一刻,她就已经自然的进门待着了。等三爷进来,正好看着东次间正闲逛瞧着桌上棋谱的太太,少妇一见他便笑:“成了婚,怎的忽然愿意学了?”
丹椒自然上去收拾,小枝捧上茶盘来。墨予请了安又给白夫人奉上茶:“我哪里喜欢,殿下那里求来的。”这原是他预备给幼弟的礼,之岚刚刚订婚如今正要跟着木家小姐上京来。白夫人本来含笑听着,忽而冷不丁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