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的光,如醍醐灌顶:是啊!她可以绝食啊!
于是原本拿着荣国府二房当笑话讲的贾珍和尤氏,第二日就惊闻自家也出了一个绝食要求出家的主子。
两人大惊失色,连忙来劝惜春。
贾珍斥道:“好好的姑娘家,不学些针线女工,天天看书识字,终究惹出祸事来,入了歪道说什么出家的瞎话。”
惜春原本躺在床上保持体力,准备搞持久战。
听贾珍这话却忍不住起身,冷哼道:“我们女子读书识字,起码知道了是非善恶,不比大哥哥读书将姨妹读成了小妾!如今纳妾的酒还没摆,孩子都快要生下来了。”
贾珍的脸涨成了猪肝色,骂道:“混账!姑娘家只有躲是非的,你倒是主动说起哥哥的闲话来!成个什么人了!”
惜春毫无畏惧,一双眼睛像是琉璃珠子一样看着贾珍,不带一丝感情冷笑道:“是非自在人心,好歹总有公论。我躲是非也要躲得开,府里吵嚷不断,甚至骂丫鬟骂到我屋里来,要我如何躲开?就算是我把自己关在屋里,也有无数不堪的闲话往耳朵里钻。大哥哥既然要我躲是非,那就随了我的心意,叫我出家吧!”
贾珍以手指着惜春,气恼地说不出话来,见尤氏只捏着帕子站在一旁,就把火发给尤氏:“你是死人啊!还不劝着四姑娘!”
尤氏对贾珍又恨又怕,只得上来开口:“这几日府里是乱了些,可咱们是至亲骨rou,姑娘听着谁议论不堪的话,只该立刻拿下才是……”
惜春直接打断:“古人说得好,‘善恶生死,父子不能有所勖助’。别人骂你们,我为什么要管?何况你们自己做足了不堪之事,还有什么脸去拿说话之人?我没这个本事和脸皮拿人,大嫂子若有本事,便先将自己两个妹妹送回家去吧。”
把个尤氏顶的说不出话。
贾珍原不是个好脾气,见惜春处处戳着他的心病和脊梁骨,索性发狠:“人去难留,她既然要出家,就将她送去西门牟尼院!”
尤氏也怨惜春这个小姑子,不说不帮衬她,反而要叫破此事下她的脸面,见贾珍这么说了,反而顺水推舟:“唉,姑娘犯了牛劲,总不好看着她饿坏了身子。西门牟尼院是个尊贵的去处,听说那里还有两个官家小姐,因病出家在那里住下休养的。既如此,姑娘去待两天散散心,一旦想回来,我就打发人去接。”
贾珍对尤氏冷笑:“接什么接!又不是儿戏,这样忤逆哥嫂的姑娘,宁国府也是不敢要的!”
又威胁惜春“你可想好了,小女孩任性也就罢了,可你一旦真出了这个门,我就当没你这个妹子,只往牟尼院送一千两银子,以后死生随你去!”
惜春到底饿了两顿饭,此时有点头晕,索性直接躺下了,语气平静而欢喜:“那再好不过了。你最好别反悔。”
贾珍怒极,当天就命人将惜春送了过去。
如今黛玉已经出嫁,贾敏也就不瞒着她许多宁国府的烂糟事,皱眉道:“当真是只有门口两只石狮子是干净的。”
黛玉想着惜春年纪小,不由担心道:“牟尼院那里人可干净?吃住的如何?”
贾敏便拍拍她的手:“我让鸳鸯亲去看过了,说是个正道的尼姑庵,里头的师傅们也都心正。”
不似有的尼姑庵,挂着佛祖的名,干着ji院的买卖。
贾敏继续道:“我又叫赖大家的每隔一月都去送供奉,平日里也多送些衣裳点心之类的。想必那里的人,见有人记挂着也就不敢怠慢。可惜,惜春是下定了决心,连这些照拂都不用,只说‘不作狠心人,难得自了汉’,连亲人都舍得下,何况这些俗物。以后也不叫赖大家的去了。”
黛玉微微一叹:“四妹妹既然执意如此,母亲便只暗中照顾她的安危,余者随她去吧。母亲,自打甄然之事后,我才明白这世上求仁得仁,才是最要紧的。”
贾敏看着女儿秋水一样明澈的眼睛,只觉她还有话要说。
果然黛玉握着贾敏的手,声音虽柔却带着韧劲:“所以母亲别担心我。我知道母亲心里,大约并不愿意我做什么皇子妃,太子妃,更愿意我嫁入富贵简单人家,一辈子顺心平安。”
贾敏叫女儿这话说的心酸不已:“是啊,你不知道你刚入宫,皇后娘娘出事的消息传出来时,我真是几天几夜合不上眼。外头一有人走进来就心惊rou跳,唯恐是宫里出来报丧,更怕哪天醒来,得知你也出事的消息。我总觉得,我白白重来一回,还是护不住你。”
黛玉轻声坚定道:“娘,不是这样的。且不说劳累委屈是女儿家嫁到哪一家都一样,便是来日天命不佑,他这个太子做不成,我跟着圈禁抑或共死,对我来说都是求仁得仁。”
贾敏只觉得心都缩紧了,忍不住紧紧抓住女儿的手:“傻孩子,说什么呢!这样不吉利的话也能出口!”
黛玉含笑微微:“娘,这不是咱们之间说话吗。我就跟您说心里话:他还不足二十岁,太子之位不好坐,这一路想必也不会很好走。”她靠在贾敏肩上,带着笑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