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亚回到家,匆匆掠过罗莎林的时候,弯下腰给了她两个清脆响亮的贴面吻,提醒她:“我今天去见了斯旺旁德警长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威廉。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没有出过门。”然后她提起裙摆,跨出服装允许范围内最大的步子登上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锁上门,“唰”一声拉上窗帘,扭开煤气灯,迫不及待地打开那个绑着白色缎带的盒子——这到底是怎样的礼物。
盒子里是一个陶瓷做的小兔子工艺品——那种八岁小女孩会特别喜欢的小玩意。兔子脚底有个洞,可以罩在点燃的蜡烛上,这样兔子的脸和眼睛就会发光。维多利亚把兔子捧在手里反复研究,挤着眉头苦想这有什么深奥的象征意义,最后在兔子脚底的银币大小的洞里挖到了真正的礼物——一张折叠了好几次的纸。维多利亚细心地将它在桌上展开,铺平,发现这是张揉皱了的尸检报告,估计是警长从停尸房的垃圾篓里捞回来的。报告写的详细严密,但是没有签名,没有盖章,而报告上熟悉的字迹,让她一眼就看出这是威廉撰写的报告的同时也让她的心不由自主地跳快了几拍。现在的维多利亚知晓了它被丢弃的原因:因为它不支持自杀的结论。
咽喉黏膜撕裂伤,颈部右侧见一针眼,还有几个手掌和手指上的茧?维多利亚快速扫过这些文字,每一个单词她都认识,拼装起来却不知道这些字意味着什么。她侧头看了看书桌右面的墙,贴着香槟色墙纸的墙壁上挂着她的警校荣誉毕业证书;一副威廉赠予她的铅笔画,上面是她父亲和战友捧着鲜花站在潜水蛟的甲板上,一位海军上校正给他们佩戴勋章;画的四周挂着几张家人的合照,还有一面椭圆的围着一圈雕花木框的镜子。“墙的那边就是利亚姆。”这个想法再次让她的胸腔里雀跃不已。
维多利亚走到镜子前,微笑着调整了一下礼帽,把缎带解开又重新在下巴下面打了个平整的蝴蝶结。这这位年轻的女士脸上还有些少女时期的稚气,它们都藏在那对英气的眉毛、熠熠的双眼和饱满脸颊上的红晕里。她瞧着镜子发呆,笑容又缓缓褪去。我在他心里是什么样子?她对镜子里的自己撇撇嘴。当他向别人介绍我的时候,会说“她是一个很重要的旧相识” ,“我儿时的玩伴”,“我妹妹的好友”,“我曾经的邻居”,“警署的同事”,还是“噢,维多利亚啊,我认识她”?这几个称谓的亲密程度依次递减。他如何称呼她——这对维多利亚来说太重要了。
去请教他吧!她对着镜子露出小时候被家教“胁迫”着咬着木棍修炼出来笑容。去见他,这样今天化的妆和穿的礼裙就更不会被“浪费”了。但他会不会认为我愚笨,连这些报告都看不明白?可是经验丰富的老警官们也常需要法医把报告翻译成通俗易懂的话……还是去问问他吧。维多利亚坚定了决心,拉开肩背,确认自己仪态得体后拿上那张报告,敲响了隔壁房间的门。
“请进。” 橡木门后传出低沉的一声,比维多利亚记忆中的他的声音还要低沉、富有磁性一些。
多利亚握着铜把手推开门,威廉正在整理书架上的书,过去的记忆如一辆高速轨道车擦身而过,她记得这是威廉思考时爱做的事。威廉总是纠结于把书按首字母排序,还是按功能,或是按照书籍封面材质分类比较好。只要他陷入思考或是感到有压力的时候,就会把书架上的书一本一本拿下来,重新排序。维多利亚的右手还搭在门把上,左臂贴在门框上,捏着那张纸的左手沁出些汗来。她看着他在书桌和书架之间忙碌,不自觉地偏了偏头,脸上堆起了笑容。她趁这个间隙仔细观察他房间的布置——实际上也没什么复杂的,就像是个带盥洗室的大书房,又像是把大学图书馆的一个小角落搬了进来。除了靠窗的那面墙,三面都是书架,就像是三个顶天立地的护卫守护着中间的红木书桌,绿色的单人沙发,衣柜和床。维多利亚脸上的笑容彻底绽放——有些习惯不会变,他还是那个熟悉的他。
环顾了片刻,她说出了来这里的目的: “圣主明鉴。利亚姆,我能向你请教几个问题吗?关于里弗福特夫人的尸检报告。”
最后几个字让威廉手上的动作骤停,他的眼神里闪过转瞬即逝的诧异与惊慌,像一颗小石子被扔进水面,那双如雪山下灰蓝湖泊的眼睛又迅速回归平静。
“请说。” 威廉说,浅淡的微笑挂在他的嘴角。他把怀里的几本书安放在书桌上,卷起桌上的地图,然后回身用礼貌的手势请维多利亚进门,并请她坐在西侧的单人沙发上。
“夫人咽喉部的撕裂伤说明了什么呢?” 维多利亚绕过书桌和桌旁的威廉,优雅地坐下,腰后的裙撑让她不能舒服自如地感受沙发的软垫。
“是她死前吞过一些坚硬的物体,例如鱼刺,猪骨这样的东西。” 威廉将木椅上的书移到桌上后,在维多利亚对面坐了下来。
“那么她脖子上的针眼……”
“意味着她被注射过什么试剂。具体是毒药还是治疗用药,以现在的技术很难检测出来。只能问问她的医生和女仆,她是否常需要接受注射治疗……不过既然已经停止侦查,我们大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