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赫lun建议的那样,我和维尔德沃特祭司提了几句‘剪树枝的园丁都太小巧,踩着梯子也很难修剪到树顶’之后,就可以看见罗宾经常出现在山庄的花园里了。因为教化营的男性都要去做更艰苦的体力活,派来做园艺的都是女性,所以我期望通过身高条件‘筛选’到罗宾——事实也证明我是对的。那个时候,松林堡的贵客看在我会成为未来的城堡女主人的份上,还愿意听我说话——这大概就是这个身份给我带来的唯一益处了。” 佐伊说。从窗口流泻进来的、流淌在她脸上天色变得有些浑浊了,大概不出几分钟,飘荡着飞艇的天空便会漏下一阵雨来。
“抱歉,我打断一下。佐伊女士,这位赫lun先生现在还在磨坊吗?”维多利亚说。
“早就走了。”佐伊她把脸从窗边的烟雾里撤回,微微眯起迷离的双眼望着维多利亚,“为什么要问起他?”纤细的烟管在她指间来回滚动。
“因为……不知道应该说是他恰好出现在故事的转折点上,还是他就是这个转折本身——总而言之,他好像很重要。”
佐伊忽然轻笑出声,“他确实很重要,在很多方面他都是我的启蒙老师。” 她说,脸上浮动着意味难明的微笑。“但是他和罗宾的死应该没有关系,他在我的人生剧场里演过重要的角色而已。”
“你怎么能确定?”维多利亚反问,她直觉这个重要角色在伯爵夫人的剧场里也串过场,亮过相。
“他还是因为我才知道的罗宾,除了是同族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了。赫lun早罗宾四年来到北境,本本分分地在非戒备教化营接受改造和洗礼之后就一直在山庄的磨坊里工作。他和罗宾完全没有交集,罗宾转到非戒备教化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那里几年了。他只在罗宾被派到磨坊去服劳役的时候见过她几眼而已。”佐伊回道,“而且他在我和沃利解除婚约之前后就离开了北境。”
“他为什么离开?”
“我不知道。之后这些年我也考虑过这是否与我有关。”
“与你有关?” 维多利亚问。她在这时与坐在身边的搭档对视了一眼,就像是并肩作战的骑士准备同时闯入一个未知的、可能卧着巨龙的洞xue时,给对方的一个信号。
佐伊微微提起一边嘴角,表情含蓄而甜蜜地猛吸入一口烟,说: “认识他之后,我们常在树林里幽会——当然是佐伊和赫lun,不是夏洛特·里弗福特。而且也不是人们会想到的那种幽会:我们的约会通常由我向他问好开始。然后我会跟着他,顺着林间小路走到庄园和通往磨坊那条马路之间的铁门前,缠着他让他给我讲草原上的生活,讲他怎么来到这里的,还有他路途上的所见所闻。最后以一句‘明天再见’结束。” 佐伊停下叙述,把还剩下三分之一的烟按在烟灰缸上后拍了拍落在膝盖上的烟灰。她没有再拿出烟盒的意思,那只原本夹着烟的右手似乎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好默默地摩挲窗帘的一角。威廉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从窗外飘来的雨前特有的、带着闷热的味道的空气,心想她终于肯停下这个危害健康的坏习惯了。他用一声的咳嗽驱散喉咙里被二手烟呛出的不适,侧头看了一眼维多利亚后,视线又被佐伊的声音牵走。
“你们知道,鹰族人个个能歌善舞。他们把民族史诗,神话传说,民俗,家族故事,还有人们的一生都编成歌。”佐伊说,“那时候我让他教我唱那些古老的颂歌,他唱一句我学一句。赫lun是我一个人的名角,整个松林都是我们的剧院,我们的脚落在哪,哪就是舞台……我真希望那段路能够再长些,再长些,再长些,长到没有尽头……”佐伊娓娓道来,那些字软绵绵地融化在窗外缓缓弥散开来的雨雾里。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梦呓一般念着一些维多利亚和威廉听不懂的语言,他们只能从音韵上能判断那是一首诗歌。佐伊出神地呢喃了一阵,这时窗外的雨骤然性情大变,猛烈地砸着行驶的黑车,于是佐伊摇上玻璃窗,用厚重的帘布覆盖了车厢内唯一的光源。她的表情再次没入黑暗,Yin晴难辨……
这是夏洛特·里弗福特在北境度过的最后一个冬季。
十二月的松林苍翠依旧。松林堡西北面那条通往山下的小路上洒满了干燥的松果,前几日降下的白雪已经钻进了泥土里,默默滋养着山林。雾气躲过了正午的太阳,此时还在松林里流窜,甩着刷子给黑石上的青苔和路面的水洼都漆上了一层灰色。
午后的天色如临近黄昏一样晦暗。不远处,木轮卷着shi润的泥地的声响悠悠然在迷雾中荡开。
夏洛特坐在木板车上摇头晃脑,赫lun在她身后推着车,低声yin唱着民歌——他们就像在乡间路上两个放羊归来的天真无邪的孩童。只是那位健硕的先生比尚不懂事的男孩更绅士,他会在夏洛特“搭乘”人力推车之前为她扫净落在板车上的面粉,以免弄脏她的裙摆。
赫lun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像是低沉的狼嚎,正与松林里的生灵万物耳语。夏洛特偶尔能在雾气的白幕里瞥见前来回应的小鹿的影子,它们好奇地探出脖子,又在转瞬间化为缕缕黑影,消失在深林中。有时歌声和这苍茫白雾卷着夏洛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