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是世间最坚固、最纯粹的关系,妈妈发起疯来会把窗台上的茉莉花通通砸碎。但爸爸不一样,他的脸上总是挂着宽和的笑,好像自己犯了什么错都能被原谅。
五岁前的付铮对此坚信不疑。可付嵘的出生撕开了那层虚幻的薄膜。
在一次又一次的训斥中,他渐渐明白,权力才是拴在他和付启之间的纽带。
“一直沉着个脸,怎么了?”宾客尽散,偌大的别墅骤然空了下来。付启松开领带,端着杯酒疲惫地靠在沙发上。
付铮低头站在父亲面前:“今天是妈妈的忌日,我只是有点想她。”
付启越过他的头顶,望向正厅里的铜像,目光只停留了一瞬便匆匆收回。“不·,你是怪我没在大家面前给你留面子。”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这句话他已经不知听过多少回了。每个家都要有一个承担所有罪责的人,否则表面的平静就难以维持。他当了十多年替罪羊,已经开始厌倦了。
见付铮没有反驳,付启长叹一声,又露出了那种虚伪的的慈爱:“小铮,我当时也是被气昏了头,一时口不择言,爸爸向你道歉。下次宴会爸爸一定正式向所有人介绍你,给你办一个郑重的欢迎会。”
“父亲之前说,这次就向所有人介绍我。外公的塑像还在那里立着,您又一次食言了。”
付启低头扶额,隐隐压着怒气:“不是被那狗仗人势的贱人搅和了吗!你非要今天和我闹?”
“爸,我已经28了。我还要像Yin沟耗子似的过多少年,一辈子么?所有人表面上都对我恭恭敬敬,但暗地里没人看得起我。‘谋杀原配还赖在付家不走的野种’,呵,您安给我的名头可真是,”他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让我这辈子都只能做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明明我妈是你的青梅竹马,明明是我外公变卖家产给你凑齐了第一桶金,为什么最后是我被骂野种!”
付启被戳中了痛点,那双浑浊的眼睛望过来,像一只端详猎物的年老豺狗:“我是不是最近对你太放纵了?”
付铮话出口就知道自己冲动了,对上付启这双Yin沉的眼睛,他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对不起,我今天……可能是有点上头吧,连光明正大地祭拜母亲和外公都做不到。”
付启摇了摇手中的酒,突然抬腕泼在了付铮脸上,暗红的酒像干枯的血,从那张酷似alpha的、棱角分明的脸蜿蜒而下。
“不知好歹,我要是真不重视你,你早就成付嵘那样的废物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就受不了了?我28岁的时候,事业刚有所成就被那毒妇看上,为了保护你和你母亲,我像个丧家之犬一样天天卖笑,夹在那些虚伪的上等人中间迎来送往。我明白你的感受,是,他们表面上也对我恭恭敬敬的,但背地里说我……”
付启砸碎手里的酒杯,神经质地大笑起来,像舞台上断了线的小丑:“他们说我是鸭子,是趴在贵人裙下发情的公狗,他们的宠物猫扒拉两下计算器都比我那小生意赚得多,我这样的穷小子,最多三个月就会被扫地出门。”
他随手抄起桌上的餐巾,温柔地擦拭起付铮的脸,像在打理一件心爱的瓷器:“可现在呢,我让他们都闭嘴了。活着的人只知道我是启东帝国的国王,是白手起家缔造奇迹的商业天才,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不会有任何人记得。”
付铮被他偏执又冰冷的眼睛看得毛骨悚然,僵硬地被他用那块破布在脸上揉搓:“我看见你就像看见当年的自己,最多过上五年,不会有人再记得你的出身,你会是付家光明正大的继承人。”
他把那块布叠起来擦了擦手,眉间流露出兴奋过后的倦怠:“权力中心的人一茬茬换,但永远是如出一辙的恶心。今天那个赵鹤翎,和那毒妇的做派简直一模一样,一样的傲慢,一样的狗仗人势,我已经不想再忍了。”
付铮迟疑地张口:“可父亲……我们是不是有点Cao之过急了……”
付启双手撑在桌子上,缓缓回头:“速则乘机,迟则生变,五十年来都没有过这样的好机会。齐诚冽已经是强弩之末,一旦我们有了枪,他还有什么能制衡我们的?”
豺狼会时刻提防猛兽,却不怎么在意皮毛里的虫豸,等他们意识到的时候,基本也被吸吮殆尽了。
广明宫大多时候都是安静有序的,但今天实验室所有人都围在陆霜明的电脑前,像过节一样热闹。一张张清晰的透视扫描图慢慢生成,年轻的孩子们嚷嚷声就没停过:“就是这玩意吧陆哥!”“知道位置是不是就能破解了啊!”
年长一些的无奈地嘘声道:“别大呼小叫的!人家还在干活呢。”
陆霜明一边放大图片一边笑着说:“没事叔,这事也没什么技术含量。”他飞快地敲着键盘,把图像导入到一个分析图像细节的软件里,一点一点查看两台超级计算机的外表特征。
“型号应该是X7892,是启东去年研制的新型超算,搭载的是启明系统,这系统的雏形还是我老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