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早晨,陆霜明正打算和赵鹤鸣一起去矿工棚,张淇原一个电话把他又薅了回去,说几个语料库的分词出了点问题。
陆霜明不好意思地对赵鹤鸣说:“我今天不能陪你去了,你自己要注意安全。”
他从包里翻出那个可以实时录像的眼镜:“我改装了一下,按这个键可以把眼前的影像直播给我。”
赵鹤鸣把眼镜换上点了点头:“知道了,不用担心,我自己有分寸。”
矿工棚里住的都是一些旧辐射区的底层穷人,普众教育结束后没有资金学习一技之长,很多人的家属还患有辐射病,只能从事这种高收入高风险的工作。
车开过端庆门之后就像开进了荒野,黄沙地上偶尔冒出一片连绵的旧屋,上个世纪的废弃电子产品像戈壁滩上的石头,零星散落着,句读着大爆炸后的凄凉。
他按照定位在一个活动板房前下了车,给之前来律所的男人打了个电话:“您好,是曹顺德吗?我是普希事务所接待过您的赵鹤鸣。”
“是俺是俺,我这就出来接您,您让俺收上来的合同俺也都收好了。”赵鹤鸣放下手机,在生锈的铁门前等了片刻,曹顺德弓着身子跑出来了,脸上带着有些卑微的谄笑:“辛苦您了,大老远跑到这来。今天俺工友们也在呢,都等着您呢。”
推开板房简陋的门,一股刺鼻的汗臭和脚臭味传来,屋子只有80平米左右却住了二十来个人,昏暗狭窄的环境里,民工们的眼睛像黑夜里的猫眼,呆滞中透着些Yin冷。
曹顺德一进屋就打开了天花板中央的顶灯,笑着拿出一叠脏兮兮的合同:“俺们好多都是中介介绍过来的,但合同都是在峥嵘签的。”
赵鹤鸣在一众好奇的目光中逐份阅读了合同:“合同上的确承诺一年的工资是二十万,但是文末的附加条款里藏了一行小字,如果你们挖到了普通的铁矿,那每月的工资就只有3000元。这个条款夹在十几条常规说明中间,你们可能没注意。”
他又看了看合同下面的公章,皱起眉道:“而且我不确定这个公章是不是真的,要对比一下峥嵘在警局备案的公章才能确定。”
曹顺德有些迷茫地问了句:“如果是假的可怎么办啊?”
“就算是起诉,最多也就是判中介公司假造公章。除非你们有录音或者视频能证明你们确实登上了启东的飞船。”
一个躺在床上的干瘦老人说:“我们哪知道录视频啊,以为签了合同就万事大吉了。出发集合的时候,他们把我们的通讯设备都没收了……说到时候用飞船上提供的手机呼叫对方。”
一个方脸男人举起手说:“我在32号行星的空间站的一处墙上刻过一行字,上面是不是还能留下我的指纹?”
赵鹤鸣哭笑不得地说:“笔迹鉴定仅凭一行字是鉴定不了的,而且空间站隔一个月就会自动焕新一次,指纹大概率留不下来,就算留下来了,取证成本也太高。”
方脸男人的神色很快从期待转为失望:“那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就要这么任人欺负吗?你是不是怕我们付不起律师费?只要你帮我们把钱要回来,我们一人分你一万!”
有几个人跟着附和起来,赵鹤鸣头疼地按了按太阳xue:“请你们冷静一下,没有有效证据这种案子很难胜诉,而且签合同的时候你们的确没有看清附加条款。”
他又翻了翻手里的合同,抬眸问道:“你们是在哪个空港集合登船的?如果能在港口查到登船的影音资料那还有一点希望。如果你们当中有人得了太空辐射病,患病日期与合同上的工作日期重合,也可以作为辅助证据。”
曹顺德赶紧给赵鹤鸣倒了杯糙茶:“谢谢赵律师,您别生气,俺们都是一群粗人,俺们是11月27号在望月港登船的,好像是在甲9登机口。俺们中间是有两个得病的,脖子肿得像萝卜一样粗,哎,他俩今天去医院了,检查结果可能要一周后才出来……”
赵鹤鸣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等结果出来了再联系我,我这周先查一下港口信息和公章的真伪。你们还有什么别的线索吗?”
这20几个矿工面面相觑,刚才那个方脸男人有些怀疑地审视着他:“你一个omega真的能帮我们要回工资么,现在法庭能让omega出庭了?你别是什么写新闻的狗仔,靠我们赚一波关注度就不理我们了。”
曹顺德瞪了他一眼,连忙给赵鹤鸣赔不是:“不好意思啊赵律师,您别理他,粗人,不会说话。”
赵鹤鸣摆了摆手,对上男人的视线:“任何一个人都不能保证能帮你们要回工资,我只能尽力而为,我的性别也与我的专业能力无关。”
另外几个人拉了拉男人的下摆,他勉强坐下不再出声,目光有些露骨地打量着赵鹤鸣,低声说了一句:“长得比娘们儿还漂亮,哪里靠得住。”
赵鹤鸣淡淡瞥了他一眼,跟着曹顺德出去了。对方一路上不停给他道歉:“赵律师,真是不好意思啊,俺们都是很尊重你的,李昌那人一直都这样,俺们也都看不上他,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