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北翊终究没逃过他的贯耳魔音,只是他如何肯就接受现实,索性自己放大了声音要来掩盖住他的话语,道:“云起好得很!好得很!你如何懂得……如何懂得他的好处,只知胡说八道!”他嘴唇贴着谷云起的面颊,亲吻着他的鼻尖上唇,怜爱地看着他道,“云起,你不用理会他们,只要和我在一起就什么也不怕了。”
在场除了他都清楚谷云起是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尸僵已除,尸斑已现,若不是这里地处山腹较为寒凉,以如今这七月份的天道怕是早腐烂不堪了。他却兀自毫无所觉地那般亲狎舔吻,更不说之前还有过更为过分的举动。余人纵觉此事可惊可怖,然亦惕然于心,思及这必是爱到了极致,才会连对方的尸身也不肯放手。除了甘为霖,另外四人不觉都握紧了心爱之人的手,那尚远在数十年后才须面对的对方可能死在自己眼前的危机提前冲击着他们的心灵,还是以这样残酷的方式,不免叫他们都有些物伤其类之感。
甘为霖看着却面无表情,他见谷靖书亦是心软,目光便似无声的叹息,掠过他重回南宫北翊身上,话语仍旧清醒冰冷得如同结了一层霜:“你若是懂得他的好,又何须走到如此地步!你活在这幻想中,落在他人眼中看似可怜,其实你自己何尝感觉得到一丝痛苦?爱一个人,如果连为他承受一些痛苦也做不到,是不是这痛苦太大,你便爱不了他了?”
另四个清醒着的小辈不禁一震,双双向对方看去,心中便在思量:他死了,我是不是因为这份痛苦,便宁愿疯疯癫癫活在幻想里,也不愿清醒着承受这份痛苦,并爱那个已经死了的他?
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是南宫珏的症结,他愣愣地望着谷靖书,眼见着书生脉脉的眸光很快变为坚定与执着,又瞟了一眼失魂落魄地搂着谷云起尸体的南宫北翊,再看那关系不正常到早被他们俩晚上偷偷讨论过确定过了的大哥二哥,蓦地一捏拳头,毅然将谷靖书揽在怀里,道:“靖书,我想好了!我虽然不要你死,不要你老,不要你不漂亮,但倘若你真的死了,老了丑了,我也还是喜欢你,比以前还要更喜欢!”
谷靖书忽然被他这么宣言一番,意料之外又是心安之中,虽轻“啊”了一声,口中却极其自然地脱口而出道:“我也是。”
南宫琛不禁羡慕地偷瞄了他们一眼,哪知他此刻的表情神态全落在南宫玮的眼中。这位大哥本来心眼儿就窄,对着二弟就更是蛮不讲理了,加上此刻跟南宫珏关系正搞的僵硬,那心里的不满立时就熊熊地燃烧起来,一探手,捏着二弟下巴将他脸儿掰正,抬起来面对着自己,Yin森森地道:“小琛,你看他们做什么?”
南宫琛被他动作实打实地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偷瞄其他人的反应,见没人注意自己,才簌簌发抖地小声道:“我、我……听小珏说的挺好……”
南宫玮咬牙切齿附在他耳边低声道:“那小子已不是我们三弟,你还要将他当做亲弟弟来看,只有吃大亏的!”这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可中指无名指已不断在南宫琛喉结上捏来揉去,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南宫琛知道自己艳羡小珏的自由自在只是奢望,也并没有为难大哥的意思,但他就是没说出来,也要被南宫玮找出碴儿来教训一番,着实是可怜。
南宫琛知他心思,只是向来并非伶牙俐齿之人,说不出什么动听的话来为自己辩解,只低声道:“大哥切莫如此。小珏……小珏一心回护那谷靖书,却也并没有一意要同我们为难的意思,不是么?”
他从大局上来劝说南宫玮,本意自是是好的,无奈那南宫玮其实并非不明白这一节,想听的也不是他这种话,被他一说反而眉毛一竖,冷冷道:“他要对付父亲,这若不是与我们为难,那是与谁为难?”
南宫琛一怔,意识到不妙,才要试图不动声色地从他手里逃脱出去,那南宫玮另一条手臂已经牢牢箍住他的腰身,威吓似的俯视下去,道:“难不成小琛你……认为父亲怎么样与我们无关?这等大逆不道的不孝念头,是谁教会你的,莫非是大哥近来惩罚的力度不够,所以你愈发反上天去了?”
“大、大哥……”
不管时间地点还是内容都不适合啊现在不是正剑拔弩张地紧张着么?南宫琛简直手足无措,眼看着大哥面容俯低,离自己越来越近,虽然恐惧那即将落到自己脸上的亲吻或咬啮,害怕这幕场景给其他几人看见,偏生却是一动也不动乱动。因为若是表现出躲闪的意图,只会惹得南宫玮更加狂性大发,不可收拾了。
南宫玮狞笑着的嘴唇终于在他耳旁停下,这喜怒无常的南宫家嫡长子轻声地道:“不过你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小珏只为谷靖书和他那叔叔出头,我们倒犯不着非要与他成为对头。”
他总算还记得自己两人在此时此地的处境,悬崖勒马地回过了神。南宫琛感激涕零,连连点头,不过话却不敢再多说半句了。他是有心想与南宫珏谷靖书交好,听了南宫珏的那番话,可也想不出能对他说什么才对。南宫玮既然想通了,由他来想办法当然再好不过,至少一些再厚颜无耻的话这南宫玮也能若无其事地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