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法抛开叔父被害死的仇恨,又有他天门后裔无法推卸的责任,是以面对南宫琛的劝导却只能沉默以对。
令人惊奇的是南宫珏居然也没出口反驳他的话。在南宫家住的那么多年,这位二哥对他一向都是不错的了,他虽常不领情,但近来颇通人事,想来也明白二哥的意思,便没驳这二哥的面子。
他们不说,南宫玮却开了口,一字一顿从牙缝中挤出来似的,道:“谁和他们是一家人!不知从哪里来的野崽子,白养了这许多年不说,临到末了还要倒打我们一耙。和这样的人成一家人莫不要将人气死害死?”
他没有直接向父亲发怒,把一腔怒气全都发泄到南宫珏的身上了。南宫珏再是傻乎乎的,却也听得出他话里的敌意与愤恨,当下眼神一冷,整个人站在那儿有如一道出鞘的剑刃,锋利而冰寒,锐气直逼南宫玮而去。
南宫北翊听他说话,果真恍惚就是当年的自己——为着顺应自己的心意,为着发泄心中的不满,怎样难听伤人的话也吐露得出,却从未考虑过会造成怎样不可弥补的后果。
这也是他教的,他要看着儿子一步步沿着自己的足迹,走入最后这可能万劫不复的悔恨的深渊么?
不等南宫北翊想出什么对策来说服儿子,甘为霖冷眼旁观得够了,又一声冷笑,道:“少惺惺作态!你若是有这般想得开,今日又怎会身在此处,以致送了谷云起的性命?”
南宫北翊被他这一刺激,饶是身体被银针刺穴制住不能动弹,浑身肌肉兀自一阵轻颤,脸上神情更是难以述说的痛苦复杂。他喃喃道:“不是,不是我害的云起。我本来也劝他回去,我说过不要这宝藏,我说过的——”
“你说过,只是没那么做罢了。”
“我——”
“否则谷云起病的已是动弹不能,难道还能强逼着你来这里?”甘为霖讽刺地笑着,眼睛里却还是冷冰冰的,将南宫北翊至南宫玮、南宫琛一个个地看过去,南宫北翊一再被他戳到痛处,一张脸孔几乎扭曲了,他也是想申辩的,然而张着口却说不出什么像样的理由来。正如他此前自己所说的,他的错,并不仅在这段重回天门的旅途中,而在二十几年前的初遇之时。
何况他就是再申辩,谷云起也回不来了。
南宫北翊的眼神黯淡下去,他原本是个强横而坚定的人,很少有什么能够伤害到他。然而谷云起的离去仿佛是剥去他身体与精神上最坚硬的壳一般,让他连生的欲望也失去了。他执拗地痴望着那被谷靖书藏在南宫珏背后的看不见的谷云起,好像所有的生命只剩下这一点亮光地,蠕动着双唇,道:“我要云起。”
甘为霖对着暗中咬牙握拳却终不肯接父亲话茬的南宫玮阴狠地笑了一笑,头也不回地道:“你不配。”
“谷云起不死,你便总惦记着他的这个秘密;你对他好要救他劝他不用来此时,心中难道不曾想着只要他活着,便有的是机会?何况你还有这样一个好儿子——”
甘为霖愈发张狂地嘲笑着南宫玮,这个年轻人有野心,而且并不甘心那么轻易就放弃,只是时势所迫,只他一个人,再是自恃武功也无法同时对付南宫珏与甘为霖两个,是以迟迟未曾发难。他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偏要刺激这南宫父子,要他们原形毕露一般,并且也有恃无恐地不怕他们果真露出要抢夺宝藏的真面目来。
南宫玮只怕恨得心里滴血,他的袖子却还被南宫琛怯怯地拉着,对面是剑锋一样气息凛冽的南宫珏,手段难测的甘为霖,以及——脸色灰败枯槁得如同死人的南宫北翊。
南宫北翊也正因为甘为霖的那声提醒直直地看着他,那眼神里说不出是什么意味,至少以此刻的南宫玮来说完全不能理解那种意味,也根本不想去理解。但他却被那目光看得心中发冷,下意识地想要抓住南宫琛,用他那温和柔顺的身体来温暖自己。
但他立即就想到南宫琛此刻也是站在自己的对立面——那或许应该叫做中立,因为无论如何南宫琛也绝不会对他出手,然而对一贯强横惯了的他来说,光是不肯帮他这一条,就足够他将之视为敌对了。
孤立无援,被那甘为霖看笑话一样地蔑视着,被父亲无声的压力逼迫着,被二弟“背叛”的事实激怒着……
南宫玮蓦地一挥袖子,几乎将南宫琛挥了一个趔趄,举步踏出,昂首怒目,对峙而立。
南宫琛惊道:“大哥!”
却来不及再抓住他,匆忙跟上前去,为南宫玮体内勃发而出的护体真气一震,反被逼退两步。他不禁愕然地望着大哥的背影,望见他衣衫猎猎舞动,身形却稳如山岳,赫然有一种不可接近的距离感。
他伸着手,却触不到那个背影。那曾给他最值得信赖的依靠的坚实胸膛,此刻却以大无畏的姿态昂然挺立在“敌人”面前,也才让他意识到,这个人并不完全属于自己。
必要的时候,他也会抛开自己,去做他“应该”做的事。
而他南宫琛,又能以什么理由去阻止他,妨碍他呢?
不能。
南宫琛自己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