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妖火煨着的水壶,很快就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鹤怜替自己和湛云江分别沏了杯茶,抿了一口后,又施术将沸水凉了凉,等水温合适后又尝了一口,这才露出了一个妥善的表情来。
“自允冉之后,你便像中了魔一样,天南地北地寻着和他肖似的人。我鹤族上下承你恩情,这些年也为你寻到了好些个,可你得了人没宝贝几天,转眼便将他们杀了个干净。你总说他们心术不正、品行有亏,可是剑尊,难道你高高在上得太久,已经不懂得芸芸众生,但凡是个人,又哪能十全十美?便是你我,便是昔年真正的那一位,手上沾过的鲜血、杀过的性命,比起他们怕是也只多不少。”
说到此处,鹤怜摇头轻哂:“今日,你同我说你又找到了一个。这次的这个有多像我不知道,或许比从前的五皇子李砚更像?当年的李砚对你来说也算是与众不同的一个了,可没几年过去,你还是一剑扎进了他的脑门。”
“请恕鹤怜冒昧一问,云剑尊,难道这一次你就能保证不会再和从前一般,因对方打碎了你的痴念与妄想而杀之泄愤么?”
鹤怜看着湛云江岿然不动的背影,语气肯定地道:“不,你会,一定会。因为不管多像,这些人都不是他,不是你云剑尊心目中的沧海水、巫山云,他们只是毫无价值的、随时可以替换的赝品罢了。赝品不值一文,杀了,便就杀了。”
“而那个唯一的正品,永远都不会回来。”
鹤怜话音一落,湛云江猛地转身看向了他,浓黑如墨的眼瞳里,一贯的漠然和冷寂被汹涌的浪chao倾覆了。他似是在怒,但我更认为那是一种哀。
许久,他才平复了呼吸,对鹤怜说道:“这以后,我不会再找了。你说得很对,无论多像,都不是他。”
视线对上那轮清寒的上弦月,湛云江的声音低得像是不敢被旁人听去,他说:“我亲手送走他时就该知晓是这个结局——我此生……怕是再也见不到他。”
“所以现在,哪怕只是一副皮囊,我也……”
最后几句我听得不甚清楚,仗着行迹被白耀匿了便想走近两步。
可谁料到他在我刚跨出第一步时突然撤了我周身仙法,庭园中那两人又是何等修为,只这么一瞬便捕捉到了异常气息,一道冰寒的剑气几乎是刹那间便袭了过来。
荡云剑的杀气,这天地间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比我更熟悉,那些死状在眨眼间一一浮现,我恐惧得手脚发僵,完全失去了闪躲的余地。
幸而这夜绵软的风在这一线千钧之际将我的皓发扬起了寸许,于是股几乎贴到我脑门的凛寒剑气,总算在最后一刻被对方急促地收住了。
真是生死一线。
这个白耀,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我如今曝露了行踪,没法再与他对峙,只能日后同他清算这笔帐了。
我半身还在躲在走廊的立柱后,院中两人也未直接逼近,于是两方就这么僵持着,似是都在等对方先出声。
逃跑的念头一闪而过,立时便给我否决了,我在心里头仔细权衡了一下,既然这人已经丢了,不妨丢得自然些、坦荡些,我堂堂一个神仙,总不能被两个凡人给低看了。
然后我强作泰然地从立柱后走了出来。
湛云江见到我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毕竟他收剑的那刻大概就已经知道是我了。但他身后的鹤怜却猛地站起了身,摆放在矮几上的所有茶具在瞬间炸碎开来。
他直视向我的目光锐利又猝愕,那是一种我无法形容的震惊。
“陆隐华?!”他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