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暮跟负责人签完了字,一转头,这才发现景云臻还插着兜,一动不动地在身后看着他。
“看什么?”丛暮问。
“你怎么用左手写字?”景云臻用下巴点了点他。
“厉不厉害?”丛暮说,大概是刚才餍足了,他脸上有了点红润气色,表情生动,还有点神气,“你能用左手写字吗?”
这一瞬间,景云臻恍惚间竟以为是七年前那个丛暮出现在眼前。
原来也是这样,每次丛暮办好了什么小事,就爱这样得意洋洋的要他夸。
景云臻几乎是下意识顺着他的话说:“我不能,我们小暮多厉害,我哪有这么厉害。”
丛暮大抵也觉得这话有些熟悉。他瞥了一眼男人,要笑不笑的扯了扯嘴角,让工作人员给叫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景云臻才回过神来,可是他想问的话已经被七年前的丛暮堵在了胸口,再问不出口。
这天来观展的人多,熙熙攘攘的一直闹到下午。
然而快到闭馆的时候来了个熟人,郑言的导师,美院教授黄大怪。
旁边跟了几个美院学生,叫郑言“师兄”。郑言将人迎进来,跟黄大怪说:“老师,我带您逛一逛。”
进了门,就那么猝不及防的,黄有亮一眼看见了靠着窗户发呆的丛暮。
黄大怪收到邀请函之后明确表示过没有时间来看展,他这么突然一出现,连丛暮也愣了一下。
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话,跟在旁边的人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最后还是丛暮先回过神,他向前两步,恭恭敬敬叫了一声:“黄教授。”
黄有亮一拍脑袋:“你是……丛暮?”
“是,”丛暮说,“您还记得。”
黄有亮的脸几乎是立刻拉了下来,他看上去有点激动,凶巴巴地问:“我可不得记着你?丛暮,这么多年了,你该给我个交代吧,如果今天不是碰巧见到你,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准备联系我?”
景云臻循着声音走过来的时候听见的就是这么一句,他脑子里嗡的一响,第一反应是:连年纪这么大的丛暮也能下得去嘴?
不怪他多想,实在是这些天丛暮给他刺激太大。
丛暮低着头认错:“对不起黄老师。”
“不要叫我老师,我可从没教过你这么个学生。”
见他许久不说话,黄有亮沉不住气,皱眉问道:“你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好的来美院给我当学生,不声不响的人就突然不见了。你当年艺考考了个第一名,学校里老师争着要你,我说这是我的学生,我们互相欣赏,我们是忘年交,我说我要把你培养成大师!”他气得都有点喘:“当年开了学,我还打电话给国内各大美院去问,到处都没有一个叫丛暮的学生,国内最好的美院你都不去,你干嘛去了?”
丛暮抿嘴,说:“黄老师,我出国了。”
“你当时不是义正言辞的跟我说绝对不出国?我可记得清清楚楚,你连巴黎美院的入学邮件都删了,说资本主义不利于青年成长,资本主义生活助长好逸恶劳之风,你法语不行,你舍不得我个老头子,嘟嘟囔囔一大通,最后才告诉我,你男朋友在国内工作。”
景云臻内心一震,皱眉去看不远处低着头丛暮。
丛暮说:“当时……家里出了点事,家里人不愿我待在国内了。”
“哦,那你也跟我说一声啊,”黄有亮说,“我眼巴巴的盼着你入学呢,结果倒好,你放我一大鸽子,全校老师可都看我笑话了。”
“对不起,黄老师,是我做错了。”丛暮诚诚恳恳。
黄有亮了解他,见他个垂头丧气的样,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就忍住不再说了,转而问:“那你又读了巴黎美院?那倒是也行,那也是很不错的,你现在毕业了吧?你的画呢?现在画的怎么样?”
丛暮几乎羞于启齿,右手好像又被敲碎了一样疼:“……黄老师,我……没再画画了?”
“什么叫没再画画了?!”黄有亮大惊失色,眼睛瞪得像铜铃,“什么叫没再画画了!”
他声音陡然放大,一时间四下里的来宾都向他们这里看过来,场面顿时异常安静。
丛暮终于反应过来,他踌躇说:“老师,您看,今天是郑先生的画展,您让郑先生陪您转一转,等您看完了,我请您吃个晚饭赔罪,到时候跟您好好解释清楚。”
郑言也赶紧说:“是呀,老师,我们……”
“不用搞这套!”黄有亮有点生气似的:“郑言的画我都看过不知几遍,不见得有何新意。你,”他指着丛暮,“在这里给我解释清楚了,什么叫‘你没再画画了’。你们几个师弟跟着你郑师兄去转转,好好学习学习,去!现在就去!”
郑言气得铁青着一张脸,带着人走远了。
“老师,”丛暮知道逃不过了,认命一般说,“……我当年出国,读了传媒。”
“什么?你脑子坏掉了?”黄有亮简直暴跳如雷,“老天爷给你的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