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颠来倒去的将自己的话又说了一遍。
“郑明义要走了?”容珩眉梢微动,“什么时候?”
“应、应该就在这两日了。昨日他已经与我的东家吃酒辞行了,听说要去北方的筠州避疫消暑。”
小厮此刻什么旁的也顾不住,只想将他推出来挡在自己身前,“如今翡州这么混乱,他一去也不知还会不会回来……”
“郎君,你何必将时间耗在我这无名小辈身上,让真正的仇人逍遥法外呢?”
容珩微微颔首,觉得有理,阿姒都要走了,他确实没时间耗在这无名鼠辈身上。
“高茂。”他道,“杀了吧。”
高茂一直等着这一声呢,当即便抽出了插在地上的刀,作势要削下去。
这时候,容珩忽然偏头侧了侧耳,眉目一动,豁然出声喝止,“住手。”
他的刀堪堪的停在他颈边,小厮两眼一翻吓得晕了过去。
高茂望向门的方向,听到咔嘣一声开锁的脆响。
容珩低声吩咐,“把他带走,别被人发现。”
他应声而去。
容珩听到门被推开的响动,还有自己熟悉的脚步声,随即,他看到自己的那朵花。
她没有像往日一样径直走过来,而是隔着一段距离停下了。
心头笼着凝重的暗紫,代表深深的疑虑。
容珩一如往常的开口唤她,唇边染着笑意,“阿姒。”
郑姒心情复杂的看着他。
若是她的推论没错,若他真的暗中藏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那他这样单纯无害的面孔之下,说不准是一颗城府极深的心。
她想到那个诡异的红衣人,想到自己腕上的那枚鸽血石,终于不能再对他的来历不闻不问。
凝视他许久后,她轻声开口,“你是谁?”
容珩偏头微笑,“我是谁?”
“阿姒,为什么忽然问这些?”
郑姒盯着他,不答反问,单刀直入的说:“你这几日,是不是见了什么人?”
容珩抚了抚自己的手指,暗想,高茂的动作果然惹得她怀疑了。
他思忖片刻,再抬眸时没有否认此事,反而颇有些乖顺的道:“嗯,见到一个曾经的家臣。”
郑姒见他如此爽快的承认,心中的怀疑倒是淡了几分。
还没等她继续问什么,容珩便像盼着坦白从宽似的,低眉继续道:“他曾受过刺激,行事有些疯癫。我知道他对你有些失礼的举动,本想和他撇清关系……”
他轻轻地扯了扯唇,露出有些失落的样子,“我觉得你会生气,所以才想瞒过你。”
“阿姒,对不起……”
郑姒一句“没关系”差点就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她按住自己的恻隐之心,问:“那个人如今去哪里了?”
容珩瞳眸动了动,“我已经没有家了,自然也不需要家臣。”
“他不是善人,可对我却忠心。家门覆灭之后,他四处寻我,怕我遭遇不测,或是过得不好。”容珩诚恳的低声道,“他原本误以为你将我囚禁在此处虐待我,所以对你有很大的敌意,样子可怖了些。”
郑姒听到这里,心头大部分疑惑都解了。
他大概遭遇了不小的家变,或许是凶徒劫掠杀人,或许是获罪满门流放,那大概是一段很不美好的记忆,所以他在想起往事之后,依然不愿提及过去。
而那个红衣人的一通Cao作,也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释。
想通之后,她松了一口气,暗道,方才将事情想的那么复杂,应该是自己多虑了。
“我如今生活安稳,已经不需要他挂心。所以那日见过一面之后,我便让他走了。”容珩继续解释,抬起头神情柔和的望向她,“阿姒,我知道你很生气……”
郑姒想说自己不生气。
他那个疯癫的家臣虽然行事诡异,确实将她吓到了,不过却Yin差阳错的救了她一命,她感谢还来不及。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他接着道:“你怎么惩罚我都没关系…”
“只要别赶我走。”
郑姒被他最后一句话气笑了。
她想,她将他藏在深院里,宝贝的不得了,因自己前几日荒唐举动,内疚难堪了好几天,迟迟不敢来见他。
她恨不得将他一辈子关在这里,无论何时回到这里都有他在等待自己。哪里舍得赶他走?
他成日里都胡思乱想些什么?
郑姒走到他身前,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末了笑了一下,“我若非要赶你走呢?”
容珩眉目微沉,心头笼上郁色。
若是那样……
他轻轻地捏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若是那样,我就将你……
Yin暗的想法刚刚浮起,便一抬眸看到她心口明媚欢快的颜色。
容珩心思微转,转瞬间明白过来,眉心舒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