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咽下，垂着的头埋得更低，无端露出几分难过。
黄毛领着自己的一群小跟班缩在厕所里抽烟，下午还有一场趣味教师运动会，所有老师这会大概都在操场做准备活动。
言笑缓了一会，慢慢站起来，掏出钥匙拧开了房门。不出所料，已经开饭了，父母围着三四岁的弟弟在餐桌边笑闹，谁都没注意到另一个孩子回了家。
2.
而玩心甚重的学生们也都是这么想的，趁着运动会老师抓得松，逮到机会撒着欢儿地释放天性。
若不是因为…他也不会是被遗忘的那个吧…起码会得到一句“在学校累不累”这样的关心吧？
言笑假装没听到，吃着桌上所剩无几的饭菜，母亲也不觉得父亲的话有什么不对，只顾着给弟弟喂饭，不曾为他辩解一句。
老式的住宅楼隔音效果极差，可除了那个老太太给了他一个眼神，自家的房门始终紧闭，根本没人管他。
千娇万宠长大的舒辞刚一回国，心血来潮想当当老师，这才被女儿控和妹控的父兄送进了青阳中学。
直到母亲不经意地一瞥，看见他杵在门口，吓了一跳，唇边的笑意淡了许多，“回来怎么也不吭声，快过来吃饭吧。”
弟弟咿咿呀呀地指着外面，父亲乐呵呵地，“好好，爸爸带你出去玩。”
烟雾缭绕中，他们模仿着大人的动作吞云吐雾，看着滑稽又怪异。
“好了，你赶紧回家吧，下次再碰到他们记得找老师哦…”
舒辞与放了学的学生们反向而行，很快就淹没在他们中间。言笑垂眸站着，良久才敢抬起头看一眼她离开的方向，入目却是一片蓝白相间的穿着校服的人群。
老旧破败的住宅区里，仅三层高的几栋楼墙皮掉得十分厉害，露出了内里的灰色水泥，言笑拐进其中一个门洞，楼梯间昏暗窄小，没有灯，他扶着墙慢慢上去。
黄毛对言笑的态度可谓更差，不仅有之前的积怨，还有上一次因着他在舒老师面前出了丑，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青阳中学最近津津乐道的话题，除了这两天赛得热火朝天的运动会，大概就是新来的美术老师——舒辞了。
回身对着言笑道，“别傻着，快点吃，吃完把碗刷了。”
傻了？现在的熊孩子，真是欠收拾…”
此时教学楼里空无一人，但还能隐约听到操场上传来的呐喊摇旗的声音，不过也总有几个不甘于枯坐观众席的人偷偷跑出来。
那天黄毛落荒而逃，却对舒辞念念不忘，拐着弯打听了一圈才知道她是新来的老师，之后也献过殷勤，结果被舒辞揪住狠狠教育了一顿，让
大概是因为，今天救了他的那个女生吧…她的手软软的，揉着他的头发，又暖又香，他根本不舍得离开的，却怕几天没洗的头发弄脏她的手……
眼睛有点模糊，他咬着筷子，不禁懊恼，明明早就告诉过自己不在意的，明明早就接受了被排斥在外的事实，为什么还会难过呢？
父亲压根不理会他，抱着小儿子玩得不亦乐乎。言笑放了书包，蹭过去，刚挨了凳子边坐下，父亲哼了一声，咕哝着，“也不知道天天都干些什么，回来这么晚，这学上得屁用没有，白白浪费了钱…”
说着她远远看向不良少年们消失的地方，语带责备，突然手下一顿，沉默的少年偏了偏头，躲开了她的手。
姑娘不仅有才有貌，家世也高贵。父亲从商，是青阳市首富；哥哥从政，有望竞选下一任市长。
“呦～好久不见了呀。”说着像拎小鸡仔一样拽着他的领子将人拉进男厕所最靠里的地方。
一家三口欢欢喜喜地出门，言笑闷头扒饭的动作停住了。模糊的记忆里，他也曾被紧紧围在父母中间，如珠似宝……
她毕业于巴黎艺术学院，大二就举办了自己的全数巡回画展，好几幅作品都曾获得国际奖项，被业界泰斗称赞为“艺术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都是走过多少年的，每一层有多少级台阶他心里是清清楚楚。可今天言笑心里藏着事，少数了一级，绊了一脚，踉跄几步趴倒在自家门前，发出“嘭”地一声闷响。
舒辞来得也巧，零零碎碎的手续办下来，刚好遇上运动会，又能清闲两天不用上课。
母亲擦了手，也围在弟弟跟前，“走啊，带宝宝去广场坐车车，看彩灯……”
他失望收回视线，攥着书包，仿佛头上顶着什么东西，僵着脖颈离开了学校。
言笑捂着肚子低头冲了进来，迎面正对上黄毛眯起的眼。他僵了一下转身就要跑，可还是晚了，小跟班已经绕到身后堵住了退路。
邻居的老太太打开一条门缝看了他一眼，又悄悄关上。膝盖因为那群不良少年的殴打有些酸痛，这会儿磕在地上，好半天也起不来。
“……”舒辞看看僵着身子过于紧张的少年，收回了手，尴尬的情绪也瞬间消失，她开口替他解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不习惯别人的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