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妮儿僵着身子,默默等待陈拓发现她, 身后的金招娣还在低声啜泣, 天空开始飘起一点点的小雪花,今年的第一场冬雪,来得如此之早,早到让人措手不及。
有雪花落在陈拓的头发上和肩上,他皱着眉头,浑然没有发现,他的车, 应该就停在附近, 他收着瞳仁,眼神穿梭,忽然就在某处定格住, 就像杨妮儿看得为数不多的美国电影“飘”里面的那个镜头,时隔多年后的重逢,除了心痛到没有办法呼吸,两个相爱的人之间,没有办法说话和交流,一切都淹埋在这场白雪里,在空中晶莹剔透,却在盘旋落在地面时,化作污水,流入不知名的地方。
陈拓站定在原处,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脸色一点点透出苍白的气息,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终还是颓败下来。
杨妮儿勉强笑了笑,在陈拓的注视下,轻佻地抬着下巴,朝着远处那个已经放弃整理裙摆转而整理一头短发的女人点了点。
“是陈总的女朋友吗?”
陈拓盯着她看,眼里透着疲惫,那眼神专注到杨妮儿有些心慌,她别开眼,不再看他,是不想再交谈的意思。
陈拓站了会儿,兜里的手机响起来,他看着杨妮儿接起电话,只说了句,“没找到车,这就开过来。”
陈拓拉开车门,坐进去,车子在杨妮儿身边稍稍停了停,很快就加速离开,杨妮儿目送着那辆车驶到酒店门口,那个丑陋的女人坐进去,两个脑袋靠在一起,似乎在接吻,雪花从飞旋转为重重的坠落,车子这才冒出尾气,慢慢消失在视野里。
杨妮儿久久没办法回神,风打着旋,将两个人的衣服吹得凌乱,原来劝别人容易,劝自己才是难上加难。
不知过了多久,金招娣的眼睛突然发亮,她冲着酒店大门的方向冲过去,杨妮儿一把没扯住,只得放任她扑上去。
两个人她都认识,男人是陈建词,女人是“高鹏集团”的法律顾问王思丽。
金招娣抱着陈建词的腿,趴在地上哭,完全不管地上有多脏,杨妮儿觉得有什么在灼伤自己的眼睛,陈建词眼里的不耐烦几乎没有掩饰,杨妮儿想,在他们心里,她们是敝履,是他们掩鼻唯恐弃之不及的玩具罢了。
她咬着唇,看着趴在地上的金招娣,心里有一瞬间的惧怕,如果自己把持不住自己的心,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趴在地上的就会是她自己。
………………
那是一九九八的冬天,比以往任何一年都来得更早一些的冬天,那一年,金招娣在西宁市有名的“开元大酒店”门口发了疯,“西宁晚报”虽然只在最后的小小版面上做了报道,却还是在西宁市引起了轩然大波。
因为配文的图上,可以隐隐辨认出“高鹏集团”的三名员工,“文词企业”的总经理兼陈高鹏的小儿子,陈建词,“高鹏集团”首席法律顾问王思丽,还有“拓展实业”总经理办公室秘书杨妮儿。
虽然那天的“西宁晚报”被蒋建志中途喊停,但还是流入市面上百份,就是那上百份的杂志,终将陈家的家丑隐私搅和的沸沸扬扬,举市皆知。
十二月初的家庭聚会上,一家人再次聚首,不过时隔几月,竟生出了物是人非的感叹,陈家三兄弟低着头,味同嚼蜡,只有赖明莉,仰着脖子,仿佛无事发生过一样。
“老三,不是说找了个正正经经身世可怜的女孩子做女朋友吗?怎的?在开元大酒店门口唱得哪出戏啊?”
陈建词握了握拳,放在唇边低低咳嗽了声,陈高鹏睨了他一眼,“老三,有件事,我一直没问你,今天趁着老大和老二都在,正好你一次性做个交代,那天王律师怎么也在?”
陈建词青了脸,心中知道,父亲确实起了疑,陈高鹏自从半隐退之后,甚少过问三兄弟的事业,更不要说为了个女人开口询问。
之前早就想好的措辞,此时只觉得难以开口,他瞧了眼陈拓,本想将矛盾转移过去,谁知蒋建志竟然抢先一步。
“王律师是我安排过去的。”
陈高鹏明显的放松了情绪,淡淡“哦”了一声,似乎已经没有了追问的兴趣,不过蒋建志还是解释了一番。
“开元大酒店和下属十来家连锁酒店,之前一直是高鹏集团占股,去年您说过让我把股份转给文词企业,我一直忙着就没办,前些日子,我抽空去给办了办法人过户手续,之间有些法律上的问题,我就让王律师过去了一趟,可能就给碰上了,王律师看着那个小姑娘发疯缠着三少爷,肯定不能走啊,估计站在边上看看能不能帮上忙,谁知就有那么巧,就给拍进去了。”
陈拓坐在陈高鹏的右手边第一个位置,陈建民就坐在他对面,两人不约而同地抬眼,目光对视,彼此心照不宣地心知肚明,棋盘上下得是一副四国暗棋,有人被翻出了明棋,有人忽然身份难明,兄弟两个从来都是把对方视作最大竞争对手,谁知突然杀出一个老三,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陈高鹏捂着腹部,他的肝癌靠进口药吊着命,但疼痛时有发作,蒋建志跟了他这些年,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