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个时辰过去,茶水早已变冷,热气全无,荀宴依旧未停,直到静楠一声“好了”,才放下茶盏,暗暗松了松肩骨。
走去一看,只见画卷上的青年清逸潇洒,广袖飘飘,煮茗间自有云腾雾绕,宛若神仙公子。
他面上矜淡,“过于失真。”
“失真么?”静楠歪过脑袋仔细将画与人各看几遍,“并未啊,哥哥就是这样。”
“嗯,你学了几年,能画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荀宴一副尚可的模样,转头将画给了徐英,无需交待,徐英便知是要装裱起来。
静楠倒是一副虚心接受、再接再厉的态度,凑上去将最后一口冷茶喝了。
“殿下。”一人迅速上前,耳语几句,荀宴颔首,“此行一路艰辛,托人好生照顾他们,孤忙碌不得脱身,就不去送了。”
这人领命而去,静楠听着,似是在说安王迁往扁州一事。
“他们今日启程。”荀宴解释,“想去看看吗?”
静楠摇头,事已结束,她对欣赏他人惨状一事并无兴趣,有这时间,不如……
她突然亮起眼眸,“哥哥,我们出宫一趟,如何?”
她的请求,荀宴如何不应,自当双双更衣,携三两侍卫离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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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监国后,大力推行有关农桑水利新政,因地制宜减免赋税,鼓励婚育改嫁。
一年多以来,已初见成效。
上京街头,与以往都有了差别。
二人慢慢在长街穿行,市井烟火气扑面而来,而后转过弯,在小胡同里入门。
这是座改建的宅院,原本布局全改,中部建了诸多小屋,四角栽种树木,刚好绕墙一周。
他们身影一出现,很快有人迎来,“圆圆,太子殿下,你们怎么来了?”
此人正是孙芸。
“阿娘不用管我们,我只随意走走。”
孙芸无意改嫁,闲来无事,便有了建善堂的想法。因自身遭遇,她想建一个只收容女童的善堂,以回报上苍待她们母女之恩。
孙云宗对姐姐的主意,无不赞成,出银子,出房子都不在话下。
静楠亦很支持,并道除去收容外,还可在善堂内设学堂,无论是教她们读书或傍身的一技之长都可。她在和志同道合的友人交流时,透露过意向,也为孙芸拉来不少助力。
如今这善堂已小有规模,有教书先生和自愿照顾这些孩子的女子加入,亦收到许多资助。
起初孙芸手忙脚乱,直到后来有一人听说后,主动来给她做帮手,这人便是静楠曾经的先生,洪琼枝。
她的生意如今遍布北地,开展得异常顺利,期间有人眼红,试图打压,却遭到反噬,直至新太子上任,他们才知道这位洪当家背后站的,竟是太子。
洪琼枝的生意,与荀宴一直脱不了干系,二者暗地相助,自然对彼此的底细都非常了解。
“先生在这善堂,反倒比以往要开心许多。”静楠道,“她说是因为这些孩子,我再要问,她便让我来问哥哥。”
瞟了眼那不施粉黛、格外温柔的女子,荀宴平静收回目光,道:“她曾经有过一个女儿,同你一般大。”
在成为洪掌柜之前,洪琼枝曾和自己的一位护卫互相钟情,并暗暗育有一女。被其父知晓后,欲直接灭口来保全洪家声誉。
为保住女儿和情郎,洪琼枝做出终生不嫁、壮大洪家的诺言,并任父亲将他们二人给远远送走。
所以,当初她才会收静楠为学生,因静楠同女儿年纪相差无几,令她不免移情。
至今,她仍未找到那二人,即便生意遍布整个北地,也有无法做到之事。
这善堂,应是勾起了她的心事。
静楠恍然,怪不得。
“我也派了不少人手帮她,尚未有音讯。”洪琼枝于荀宴,是个省心的合伙人,对她自然能帮则帮。
“只在内陆找吗?”静楠思索,“当时洪家势大,生意遍布西南,顺天水郡往下,就是临海了。若我是被追杀之人,知道洪家在那一带的威力,干脆直接出海,小岛那么多,总有栖身之地,还不需要躲躲藏藏。”
洪琼枝手中水瓢落地,她双目绽出光芒,喃喃道:“对,很有可能……”
此前,她都在往小山村、山林的方向想,完全忘了,他从不走寻常路。
紧紧抱了把静楠,洪琼枝道了声“不愧是我教出的学生,冰雪聪明”就急急出门布置去了。
脚步如风,瞬间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静楠从未看过,自己这位先生这般不顾形象的时候,愣怔过后,也不由微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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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堂热闹无比,捡回来的女童中,从襁褓到十余岁不止,有些身体先天有疾,亦有不少康健孩子,且个个都很乖巧,许是生怕自己再被抛弃一次。
静楠看着婆子们带孩子,又去看先生教学,与女童一起用饭。
膳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