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父皇在侧,儿臣惶恐。”
皇帝笑,“这时候还要和朕客套?阿宴,既逢喜事,可不要做得太过分。”
早在荀宴尚未回京时,太医就隐晦说过,皇帝寿命无几,恐在三年之内将崩。倘若荀宴坚持不回,如今京中是什么模样,也无人可知。
皇帝撑着一口气,本已是强弩之末,荀宴的意外回京,却令他好似回光返照般,解开心结,竟又多出几年。
这剩下的几年,皇帝决意早放手,不欲在这几年同儿子起争执,以免前事再现。
荀宴沉默了几息,转为认真神情,“多谢父皇,儿臣必不负父皇所托。”
皇帝欣慰颔首,“阿宴,当初朕第一眼见你,便知你有帝王之相,然性过刚过直,未免有悍猛自用之疑。朕将你放入荀家,亦是想让荀家化解你几分怨气。作为一国之君,你才能有之,唯独这心性,即便历练了那几年,仍是……罢了,朕还说你,朕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曾经还被笑骂犟驴,你我父子性情,其实极为相似。”
他缓缓道:“但好在,你有人相伴。静楠这孩子,聪慧不世故,直而不刚,与你相配,恰是正好。有她陪着你,朕极为放心。”
荀宴自又是谢恩。
皇帝决定,三日后下退位诏书,在二人大婚当日正式退位与太子,是以,他最后忍不住问:“朕也没几年了,在那之前,与朕的小皇孙,可能相见?”
荀宴一怔,继而是止不住的耳根红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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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皇帝有观太子昏礼后退位离宫之意,礼部择人夜观天象,合二人八字,选出了三个日子供皇帝、太子挑选。
建满平收黑,除危定执黄,成开皆可用,破闭不可当。这三个黄道吉日中,以青龙所在为最佳,即在两个月后。
两个月的时间,稍显紧迫,但礼部加急加工,并非不能完善。秋收时节,又是民心大奋之时,届时可令万民同参宴,为太子、太子妃祝贺。
及笄不久,静楠转眼便要成婚,母亲和几个好友都为她紧张,但她本人,倒是极为坦然。
她性情如此,想通一事后就很少再为其烦恼。在她看来,嫁给哥哥既是早已准备好的事,那早晚都无区别。
来来往往陪伴的人,不仅没有起到安抚这位未来太子妃的作用,反而是被太子妃给安慰了,俱是哭笑不得,又不由心生敬佩。
当一个自由自在备受宠爱的乡君,和当太子妃、未来一国之后,意义截然不同,前者无忧无虑,后者受重重约束,身披枷锁,必须与太子同进退、共荣辱,寻常女子,难以胜任。
林琅、钟九等人见过静楠后,先是惊讶于她的自然,而后想到她自幼的模样,又有种不出意料的感觉。
庸人自扰,如她这般情性,在那位置上,也许反而会轻松自在。
大婚前夕,诸多与他们相识之人,接信前往京城,如天水郡的连星,大当家云浪,曾服侍静楠的甜果……
这些人中,或震惊,或了然,最后都坦然送上祝贺,顺便同友人一聚。
日子愈近,朝堂上的众臣也能瞧见,太子情绪一日比一日好,如春风化雨,温柔和煦,即便骂人都含着笑意。
这位即将成为太子妃的昌安乡君的分量,在他们心中自是更加清晰。
太子大婚前五日,百官休沐,当日,大赦天下。
静楠寅时便被众人簇拥而起,梳妆,更换喜服,人来人往,孙家府邸喧闹无比。外祖父和舅舅孙云宗在外间接待宾客,母亲及大公主便在房内陪她,叮嘱了许多,最后仔细一瞧,新娘子竟抱着她的爱宠鸭,挺着背睡着了。
众人哭笑不得,倒也不打搅,反正诸事她都配合,边睡还能边抬首、张臂、起身。
天光微亮时,太子亲来孙府迎接,鼓声喧天,左右跟随竟有千人之众,道旁还有无数百姓踮脚观望,史官记录盛景之况,极尽溢美之词。
但这期间种种的事,静楠大都不知,作为新娘,她所需做的无非是等候,再随指示行礼。
事实上,因盖头太严密,只能看清脚下,她行拜礼时,都不知身边和她一起拜堂的到底是男是女、是高是矮,直到一只熟悉的手掌握住了她,温热有力,她才能确认,喔,自己是在和哥哥成婚。
直到被送入新房时,静楠依旧情绪稳定,心态良好,甚至还能在被挑开喜盖、喝过合卺酒后,对荀宴道:“哥哥先忙,我这不急的。”
荀宴一顿,有种无奈感,便伸手一点她鼻尖,轻声道:“我会很快回来。”
新房内,响起众人的低低笑声。
可惜新娘完全不害羞,抱着爱宠道:“你们各自忙去,不用照看了。”
不是,我们是来闹洞房的,可不是陪您的……众人有心想说这话,却在太子妃过分耿直和认真的神色下无法开口,最后稀里糊涂的,竟就真的被叫了出去。
“啾——”新房内,刚睡醒的啾啾发出疑惑之声,随后被主人丢下了地。
“你现在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