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蔻歪着脖子想,这对她来说确是难事一桩,四皇子不好应对,喜怒无常,可是若他要问罪淮溪君....想了想四皇子身上的那些恶名,周蔻不由发怔。
高宥原也没要她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存了心逗逗趣儿,见人半响不说话,正要转了话头,却听到铿锵一声。
“我一定会帮你的!”
那坚定不移的神色撞进他的眼中,高宥心里缓缓涌进来一股暖流,这么多年了,还是头回有人会这么惦记他,把他放在心上....
原以为自己这样的人,这辈子也就是个孤苦无依的命,他并不贪图什么权势富贵,天家煌煌也不是他该有的去处,只是那条命横在中间,还夹杂许多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绪。眼前的人于他而言,真是个恩赐。
高宥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好,这话我记下了。”
莺草撤了帐子,开始摆膳,时不时朝门外看上一眼。
萱花还跪在庭前,夕阳倾斜,在青石板上投下一条赤长长的影子,她跪得腰板笔直,一动不动已经几个时辰了。
到底是这段日子以来朝夕相处的,又曾经扒心扒肺的对她好,周蔻不忍,轻声道:“要不让她先起来吧。”
高宥一脸漠然,拿箸头敲了敲碗沿,“吃饭。”
周蔻噤了声,高宥舀了一碗鱼汤递给她,ru白的汤汁很快在最上面结成了一层,熬得很浓。
她接过慢慢喝着,可眼角余光却一直萦绕在庭外。
“好了伤疤忘了疼。”高宥道:“你忘了今日若不是我来得及时,你会是什么下场?”
周蔻收了余光,低头专心吃饭,不敢再看。
高宥叹了口气,夹了一箸子水晶虾仁放在她碗中,“待会吃完饭,你有大把的时间慢慢问,她做错了事,就该吃点苦头,你如今第一要紧的事情是养好身子,其余的什么都别管。”
周蔻很喜欢这样,有个人替你Cao心,将你好好呵护着,她什么都不用担心,只需要安稳圈守在自己的地盘上。
高宥陪她用完了膳,就很快离开了,周蔻望着他离去的身影,过了一会儿才叫莺草把萱花叫了进来。
萱花走路一瘸一拐的,想是跪久了,腿脚发僵没了知觉,她在外间扶着门楣,立直了身子,到周蔻面前弯了膝,又跪到了人跟前。
周蔻默默无言,拢了拢身上的衫子,良久才道:“根本没有蜀地来的戏班子,你是为了将我引过去是么。”
萱花垂着头颅,发白的嘴唇,艰难开口道:“是。”
周蔻闭了闭眼,虽然心中早就有了答案,但从萱花口中说出来时,心还是隐隐泛着疼,她长这么大,除了娘亲,没把几个人放在心头上,萱花是其中一个。
手指微微蜷缩在掌心,周蔻使了使力,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我自认对你不差,但没想到,还是不如周郁,也是,你是周家长大的,我不过是周家半道认回来的一个倒霉鬼,周家没人将我放在心上,你自然也是不例外的,既如此,这事我也不怪你了,你明儿个就收拾收拾,回周家吧,莺草,去房中把她的卖身契拿过来。”
莺草犹豫不定,看了看周蔻,又看了看萱花,心中不忍,“皇妃....”
萱花却先俯身拜了下去,“奴婢领命。”
莺草哎呀一声,跺了跺脚,只得进去取卖身契。
薄薄一张纸,上头简单落了几行墨,压过鲜红的指印,就等于把一个人的一辈子给定了,周蔻拿在手上,那纸还上下荡悠悠的,她将东西交到萱花手中。
“咱们就此别过了。”
萱花缓缓起身,郑重朝上行了礼,脚下一哆嗦,莺草忙搀了她一把,却被她挣脱了手,挪着步子走出了门外。
夜里,萱花开始收拾自己的衣物,她和莺草住在一间房中,莺草急得掉眼泪,却也无可奈何,这事不是丢了支簪子,或是少了件衣裳那么简单,皇妃今日有多险,光看淮溪君那气势汹汹的模样就可以窥见一斑,但她至今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她只能扯着萱花的袖子,“姐姐,我知道你绝对不会做对不住皇妃的事,这事情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或是难言之隐,你和皇妃说清楚呀!”
说什么?说自己是受了周郁拿全家老小的命胁迫,被逼无奈,求皇妃原谅?皇妃对她情深意重,那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错了也就是错了,若不是淮溪君出现的及时,皇妃九死一生,所以她不想给自己找任何理由。
萱花拍了拍她的手,勉强笑了笑道:“没有什么误会,我做错了事,皇妃再不能留我,往后我不在了,皇妃身边就剩你一个人了,你要好好伺候皇妃,不要再犯些迷迷糊糊的错了,知道了吗?”
莺草抹着眼泪,“没姐姐提点我了,我一定会做错很多事的。”
萱花替她擦了眼泪,“没关系,慢慢来,我相信你。”
莺草哽咽着,吸了吸鼻涕,眼泪巴巴望着她,“那姐姐呢,真的要回周家吗?郁姑娘不是好人。”
窗外夜色沉沉,萱花看着那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