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婚姻,一句“误会”说没就没了?
方晴眼里含着泪看着冯璋。昨晚睡不着瞎想,琢磨是不是要与富家女共侍一夫什么的,看来竟是想多了……
“我们真的不合适,现在是新时代了,男女结合,讲究——”可能也觉得怪没意思的,冯璋没再往下说,停顿一下,重复道,“我们真的不合适。”
想到那年春天从窗户缝里看到的英挺身影,想到他打趣“硕人”,想到在冯家种种……方晴眼泪到底没忍住,但心里觉得这样哭太没出息,可越忍着,抽噎越厉害。
冯璋看她哭得实在伤心,便皱着眉,默默地掏出个银烟盒子,抽起香烟来。
方晴使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不争气的眼泪,拿手帕擤完鼻涕,红着眼睛正色道,“既然如此,你想怎么结束我们这段‘误会’呢?总要给家乡父老一个交代。”
方守仁早年对女儿性别不清的教育显出了成果——方晴没有成为一个温良的淑女,更像一个清高狷介的士人。这样一个士人,是不会说出摇尾乞怜的话的。
冯璋没想到方晴这么容易就同意了,愣了一下,“你同意了就好,具体怎么办让我再想想。”其实方晴所说也恰是冯璋为难的地方,回家乡……冯璋眉头皱得紧紧的。
“或许我们可以学那些文明离婚的呢,也登报写个启示。冯家哥哥是文明人,或许喜欢这样。”方晴讽刺地说。
冯璋遮掩还来不及,如何肯“登报”,当下皱着眉说,“那就不必了吧,你又不是那些新女性……”
方晴被冯璋的态度激起了气性,“不是新女性就能一句‘误会’说下堂就下堂?那就回老家,叫齐了乡老,说明白,我到底是犯了七出里哪一条。”
冯璋皱着眉,“我不是这个意思……总要给你一个交代的。”
看冯璋为难地样子,方晴别过头去。
见谈不出什么结果,又怕方晴再出什么幺蛾子,冯璋便说,“我还有事,先走了……天冷了,买炭火的钱还够吗?再给你一些。”
方晴不愿再花冯璋的钱,马上要一拍两散了都,便硬声硬气地说,“还有钱呢。”
冯璋看着方晴,叹口气,“你不要赌气,即便我们没有这层关系,我也要照应你的。”说完又掏出皮夹留下些钱放在桌子上,然后拿起大衣便出了门。
方晴看着桌上的钱,突然想起钱二嫂子昨天说的话来,不由苦笑,钱二嫂还真是个预言家。
冯璋走后,钱二嫂子和刘大娘又火急火燎地跑到方晴屋。
听了方晴的叙述,钱二嫂子瞪大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便是刘大娘也说,“人心不古”,这个词想是经常听刘大爷说学会的。
钱二嫂出主意,“你就死咬着让他回老家当着父老乡亲的面儿休妻,我就不信他长辈儿不管。”
方晴叹口气,“现在决定权不在我呢。”
“你去闹啊!他要是想在这儿休了你,你就去他军队上闹,找他长官评理,”钱二嫂叉着腰,吊着眉,彪悍地说,“现在虽说没有御史言官管官员风纪了,但你去闹,他也没脸,说不定这事就算了。”
方晴苦笑,钱二嫂简直是人才。相比之下,自己太没用。
“他没脸,我更没脸,我现在还有的,不过就是自己给自己留的这点体面了。”
钱二嫂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用手使劲点了点方晴的脑袋,“你啊,读书读傻了!体面有什么用?有了里子才又面子。跟着他,他总要给你钱花的。拿着钱买新衣,打扮自己,回头他要是升了,就换个好房子,再雇个人,也正经是个官太太了。你现在离了他,怎么办呢?你爹你娘不得愁死。”
方晴拿枕头捂住头,“先不想了,天无绝人之路。”
刘大娘把枕头拿下来,看方晴一脸的泪,不由得也跟着哭,钱二嫂也哑了火。
三人小组并没商讨出个什么结果,都泱泱的。
晚间刘大爷回来,刘大娘跟刘大爷说了后续,饶是刘大爷再见多识广,也是没法,拿着旱烟袋,抽了半宿的烟。
方晴决定先按兵不动,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难道真要写信回家让公婆长辈施加压力,或者让父母找冯家找冯璋讨说法?且不说脸面不脸面的,书上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乡下人说“儿大不由爷”,如今的冯璋已经不是家里人能控制的了。
再说方晴也不是那种在外面摔了跤就回家喊娘的姑娘,但凡能自己扛一扛的,就自己扛着了。
方晴黯然神伤地等着冯璋的“交代”,一直等到进了腊月,小院里都开始准备忙年的时候,冯璋才再次出现。
冯璋没有坐,显是急着走的,“我有急事暂时离津。最近怕是不太平,你还是先回老家吧!我让人送你去车站,你只带细软,别的粗苯行李扔在这儿就是了。”
“我回不去,”方晴口气平静而无奈,“你让我回去怎么说?”
冯璋皱着眉,“你是怕我把你扔在乡下从此不管了?”
方晴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