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先王司忱在年轻时曾做过弃子杀子之事, 晚年又遭逢大疾,终于有些良心发现, 他的心中也因此生出了对自己故去子嗣的愧疚,便将这种愧疚和补偿转移到了司卓的身上。
再说司卓除却懒惰好吃,也并无什么坏心眼, 他也从未觊觎过司俨所处的世子之位。
所以先王司忱在生前,对司卓这个次子也是较为纵容的。
司卓对治学之事毫不上心, 更没有治国理政的能力, 幸而他的身侧有先王安排的郡丞和长史, 他们都是有能力的官员, 这张掖郡内大小的政事, 也都由这两个忠心耿耿的郡丞和长史代为处之。
马夫人在司忱去世后, 原本可以与司卓一同到张掖郡安住。
如若这般, 她二人一可以不用母子分离,二则,马夫人也可随时见到她母族的亲人。
可马夫人在司忱死后, 却并未迁去张掖郡,反是留在了姑臧的华宫之中。
藩国之内政,很大程度要仰仗地方的豪强势力,也因此,许多封国的藩王都会纳娶这些地方豪强出身的女子。
所以司忱当年刚刚被封为藩王,就封了马氏为夫人,就是因着这个缘故。
当年皇帝阏泽还未称帝时,曾在司隶一地割据一方,他那时也是续娶了出身于当地豪强裴氏一族的裴俪姬,也便是如今的裴皇后。
马夫人原就是个喜欢惹事生非的人,先王司忱在世时,她还能稍稍收敛些自己的行径。
可自司俨登上王位后,马夫人又未离宫,她因此时常会在这偌大的颍宫中兴风作浪。
可实则,马夫人的手段却有些低级,她并不会对司俨造成什么实际性的伤害。
司俨也因而将马夫人当成了一只惹人嫌的苍蝇,她的行止只要不过火、不触及他的底线,他都会选择将其视而不见。
且马夫人若真去了张掖郡,难免会同自己的母族勾结在一处,与其如此,那还不如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其实司俨至今都想不通,马氏年轻时虽颇有美貌,但却是个头脑空空的草包美人,且她性情又很骄纵跋扈。
司忱的后宫中,还有许多貌美且性情柔顺的家人子,且时过多年后,也有许多新人进宫,她们的容色俱都比已然不再年轻的马氏鲜妍多姿。
但纵是如此,司忱也最是宠爱这位马夫人。
且他宠爱马夫人母子的缘由,也不仅仅是因为马家的势力和背景。
司俨一直想不通此事,只当自己父亲晚年的口味属实奇特。
但是今日,马夫人却触及到了司俨的底线。
许是因为裴鸢的相貌生得娇软可欺,又是从上京远嫁而来,在姑臧,她并无任何亲眷在侧。
马夫人应该便以为,她终于找到了他的弱处。
而他的弱处,便是他新立的这位小王后。
司俨这时缄默地看了眼身侧的裴鸢,见她神情还算镇静,眼眶也并未因着委屈和惊惧泛红,心中竟产生了些许的欣慰之意。
她今日表现得很好,纵是受了旁人的欺负,也没在外人的面前落泪。
不过日后纵是在宫中,他也得在裴鸢的身侧安插些保护她的侍从,以免被马夫人钻了空子,再欺侮到她的头上去。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去拦孤的王后?”
司俨的声音并未带着怒气,却也是冷沉的让人生怵。
王上的外表虽看似温和,但是收拾起人来,手段也是极其残忍狠辣的。
跪在地上的宫婢们深知这点,待听罢司俨的问话后,俱都吓得瑟瑟发抖。
但明眼人都知道,如若主子这般问话,那她们只需要连连摇首,表现得诚惶诚恐便是。
可马夫人的这些宫婢中,还是有个没眼力价的。
“是…是马夫人让奴婢们拦的。”
马夫人听罢,低声骂了句:“蠢东西。”
司俨的嗓音又森冷了几分,复迫问那回话的宫婢:“这宫里的女人,是马夫人的位份尊贵,还是王后的位份更尊?”
那宫婢打了个寒噤,随后哆嗦地回道:“是…王后殿下…王后殿下的位份更尊。”
“既是知道谁的位份更尊,还敢不敬王后?”
“奴…奴婢不敢。”
“到内侍局,领杖三十。”
司俨的语气颇重,亦透着上位者的威严和压迫之感。
跪在地上的宫婢们连连叩首应诺,也都清楚了,就算新王后的外表软弱好欺,但她的位份毕竟是王后,也有王上护着她,还轮不到马夫人在她的面前耀武扬威。
司俨这时复又冷声道:“马夫人不敬王后,着罚在珠镜殿禁足思过,如无孤的命令,不得而出。”
马夫人一听这话,立即便急了。
司俨只说了要将她禁足,却没说禁足的期限。
若要按他的话意,岂不是要关她个一辈子?
马夫人因而语气悻悻地道:“王上,我好歹是先王后宫中位份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