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开口,她又问:“你不记得啦?”
“哦,记得。”我答得勉强。
“你知道吗,那女孩儿居然有先天性心脏病!”苏也转过头来看我的反应,而我显然没有她预料的那种吃惊。
我只是机械地又答了一声:“哦。”
她好奇地看着我:“你真没印象了?那天下午我们还聊过她呢,后来我不是还说想去河铭中学找她吗?”
“我记得。你怎么知道的?呃……我是说,你为什么说她有那病?”
我问得不大自然,苏也愣愣地看我。
“怎么了?”
“你有点儿怪。”
“……”
“我提到那个女孩儿,你有点儿怪。”
我唇角轻抿,依旧不言语。
苏也看了我片刻,才继续道:“我不是替请产假的同事顶几天班再走吗,昨天去病房巡视的时候,看见那女孩儿了,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我无法控制惊讶,转过头去直盯着她:“什么?你看见她了?”
“怎么啦?”苏也吃惊于我的反应。
雅林不是在一周前已经离开平城了吗?怎么可能?
“你确定没认错人?”
“怎么会?”
“你跟她说话了?”
“我想说来着,但没说上。她好像病得挺厉害的,我不能找她聊天儿,只看了她病历上的名字。”
“什么名字?”
“罗雅林。”
☆、第九章
我现在才发现,平城的郊区原来到处都是厂房。我是看到了一张贴在楼道口的招工广告,经过一个中介公司才谈成这活儿的。说是中介公司,也就见到了几个来“面试”的工头。
这不是什么正式工作,连招聘都算不上,我完全不能适应萧姐把它称作“工作”,只承认我是去干活儿的。没有合同,也没有纸质条款和规章制度,工头让你往那儿一站,打量打量,掂量你有几分力气,有,点个头就表示招了,然后二三十人一起用破旧的大卡车像拉货一样拉到工地上。
前往工地的前一天晚上,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出现了雅林的身影。仿佛,她此刻就在我身边,听我对她说:“雅林,我现在也要开始过最底层劳动人民的苦日子了。”
雅林就靠在我肩上,温柔地笑:“没关系,不就是打工吗,我也干过啊。”
我似乎得到了安慰,平静地坠入了梦乡。
雅林从一出生就开始随母亲讨生活,她在一贫如洗中度过了许多个年头,比起她,我已是幸运多了。
那个时候,雅林为了舒心失去了来之不易的工作,然后,她告诉我她要带着舒心回萍滩。
然而,那一次,雅林并没有离开。
***
秋日的医院地上飘满了落叶,凉飕飕的空气包裹着一层感伤。天气突然糟糕了许多,Yin沉沉的云低低地压下来,像是要刻意营造一种气氛。
医院的林荫道上,我向着心血管内科的住院楼匆匆而去。
从苏也嘴里听到“雅林”这名字的时候,整个世界都要颠倒过来。无数的疑问在胸中浮起,还能见到她的惊喜,和为她病情的担忧交杂在一起,令思绪纷繁错乱。
住院部六层挂着写了“心血管内科”几个大字的牌子,整个楼层特别安静,走廊上人不多,一个护士推着药车从我旁边经过。
我曾到这里来找过苏也,对楼层的设计并不陌生,很快便找到了医生办公室。
“请问,有一位叫罗雅林的小姐住哪个病房?”
一个戴着眼镜的医生帮我查了查病历:“625号。”
我找到了625号病房,房门掩着,没有关死。我犹豫着,轻轻敲了一下门,没有回应。我又敲得重了一点,还是没有回应。
我便慢慢推开了门。房间里空无一人,但凌乱的被子和床头柜上已经开封的营养品告诉我,这里的确有人住。但令我惊讶的是,那竟是一间最上等的,带着独立厨房和卫生间的单人套间,装潢都明显高出普通病房一等。
这是雅林的病房吗?她怎么可能住得起这么好的病房?
我怀疑是医生看错了,又跑回去问。
“你说的不就是先天性心脏病,几天前来的那个小女孩儿吗?”医生反问。
“是,看起来挺小的。”
“没错呀,就是625号。”
我还是不太相信,医生见状,直接把病历第一页翻给我看——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的名字和年龄,完全相符!
***
我又回到625号病房门口等,等了一会儿,就听见了从走廊转角处传来的脚步声。
我寻声望去,两个人影正缓慢朝我这边走来。
走廊尽头的阳光照射进来,镶出两个并不清晰的轮廓:一个是我见过几次的萧姐,而她搀扶着的面色苍白的女孩,正是我等的人——雅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