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惟翎了解他,他这般说,便是可能性不大。
不知不觉夜已深,几人心事重重,各自回去睡了。翌日清晨,安惟翎找到张存福将事情细细说过,又写了封密函,遣人经由安氏暗线送去了西北军营。
冯道善此人,为天下清流之表率,世人皆道其无欲无求,安惟翎一时半会想不明白他到底是作什么妖。更何况翰林大学士无需上朝,安惟翎平日里连见他的机会都没有,只好静观其变。
又一日过去,朝会上,袁玠进言,朝廷该扣押苏杭一带纺织业寡头,遏制丝绸价格暴涨,群臣附和有之,激愤有之,好似一锅乱炖,两边各执一词,吵吵嚷嚷,皇帝只看着不语。
安惟翎是武将,不好掺和,更何况袁玠平日不吭声,一吭声便是舌战群儒的火力,她凑上去兴许是帮了倒忙。
一人嚷嚷,“相爷倒是说说!扣了人有什么用?若是民间恐慌,丝绸价格不会涨得更甚?!”
袁玠俊眉微挑,翩翩回道,“所以要朝廷出面稳定人心。此番涨价是不轨之徒刻意为之,扣住这些人,才好釜底抽薪。”
又一人站出来,“相爷没有证据,平白无故地抓人,如何能稳定人心?!别不是有意制造民愤吧?!”
那厢安惟翎暗暗摇头,袁玠也不恼,徐徐道,“只是先将人扣下,待局势稳定了再做打算。再者抓的不是平民,民愤从何而来?”
一人冷言嗤道,“相爷果真下得一手好棋……只是我朝不似前朝重农抑商,没证没据地抓几个商人,师出又有何名?”
“嫌犯。”
众臣哗然,又有人大叫,“谋害钦差这等天大的罪名,如何能随意给人定下?”
“并未定罪,只是嫌犯。若是非要再加一条实打实的罪名,趁乱哄抬价格,便等同于搜刮民脂民膏。”
反对的声音小了些,半晌,又有个老头子站出来,“商人逐利,趁乱抬价亦是常情,因为这等小事将人抓起来未免小题大做。”那人顿了顿,最终放了句狠话,“相爷手段过分激进,比先帝在时的李丞相差远了,李丞相刚柔并济,深谙中庸之道,相爷不如好生学学。”
安惟翎心下诧异,这人为何愚蠢至斯?袁玠可是江崇宁一手提拔的信臣,他竟当着皇帝面这般看低袁玠……
袁玠神色未变,对着上首的皇帝拜了拜,“一朝天子一朝臣。”
江崇宁抿嘴微笑,群臣哑然,只有那老头子不依不饶,“抓人仍是不妥,相爷不怕寒了商会的心?”
“苏杭乃丝绸大宗,关乎我朝万民生计,若是朝廷放手不管,任由商会Cao控价格,便会寒了百姓的心。”
言罢,袁玠款款转过身,直视那人,继续道,“无非是取舍,当此非常之时,合该先顾念民生。再者,商亦是民,待到事情查清,朝廷定不会冤枉无辜之人。至于哄抬物价,虽是人之常情,可仍旧触犯到朝廷威信,应当小施惩戒。此番将人扣住一些时日,既可敲山震虎,又可方便万俟大人查探案情。”
安惟翎偷偷打了个响指,暗赞他滴水不漏。
袁玠似是感受到她的赞许,微微笑了,继续对那老头子说道,“张大人若是放心不下那些寡头商人,大可奏请皇上,吩咐当地狱卒好吃好喝地供着,省得怠慢了他们。”
众臣愕然,安惟翎险些笑出声,这人跟着自己厮混久了,竟学会了挖苦人。
张老头子是根油盐不进的四季豆,也不脸红,只是连连摇头,“仍是不妥……”
众人心里明镜似的,袁玠所言并无不妥。朝堂上的纠葛无关对错,只有立场,总归有些人私念大过理智,置国运于不顾,一心政斗。
袁玠好容易按下张老头子这个葫芦,那边又浮起了许多瓢,反对之声仍旧不绝于耳。安惟翎余光看着袁玠,这人依旧丰神俊朗,被围攻成这样也不乱了仪表神态,真好似九霄云上饮琼露食蟠桃的翩翩仙人。
安惟翎暗自欣喜,看来这世间只有本帅能教他变了颜色。
两边正吵得不可开交时,江崇宁似是不耐,重重一拍龙椅扶手,“好了!”
霎时鸦雀无声,众臣自觉失态,低着头你挤我我挤你,纷纷回了队伍,只有袁玠未曾挪步,依旧在原来的位置站得笔直。
江崇宁缓缓开口,“安将军如何想?”
满殿愕然,只除了袁玠,他似是早已猜到皇帝会有此一问,眉头也未皱一下。
安惟翎有些拿捏不定,低着头缓缓走出队列,余光悄然瞥了袁玠一眼。
袁玠借着身旁众人的阻挡,伸手比了一个“二”。
安惟翎会意,“陛下,臣认为相爷所言不妥。”
众臣诧异,随后开始交头接耳——不是都说这二人两情相悦?
下面嗡嗡作响,江崇宁却不奇怪,微微一笑,“安将军请讲。”
“过刚易折。”她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废话。
江崇宁却似来了兴致,“安将军可否具体?”
安惟翎没料到他要刨根问底,含糊道,“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