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别了徐礼熙,继续沿着上坡往回走。即便在这段路途中,由刚才的对话所牵引出来的忧郁那忧郁俨然已经加深到孤独的地步,就和吞噬万物的夜气一样,Yin暗、混沌、无边无际。
自己对陈蓉蓉的爱情,以及从这爱情中汲取的妙不可言的喜悦与欢愉,最多只能维持两年。这并非是喜新厌旧或者薄情寡性,而是自然规律。正如雌性总是寻觅最强的雄性,以此确保自身及幼崽的生存几率那样,雄性也总是寻觅尽可能多的雌性,以此确保基因得以延续。这就是生存机制的设计,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新鲜事物使大脑产生出快乐的整个过程,从萌芽伊始到攀向巅峰的时长就是两年。在那之后,受体会变得疲惫,同一事物带来的刺激也会衰减、削弱、最终至于消亡。
那么,消亡之后又该怎么办?
是继续回归没有爱情的生活,还是像那些可笑的大众情人一样,成天在女人堆里寻寻觅觅,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毫无意义的游戏?他无法想象那样的自己,更加无法想象现在给他带来幸福的陈蓉蓉,到了那个时候也会变得跟木石一样,再也提不起他的任何兴趣。然而,这就是人力所无法抗衡的现实,所谓人力,自然也包括他。
这是他从来不曾设想过的问题。他从来没有将自己摆到过现实的对立面,甚至于一直觉得自己就是现实的一部分。他始终都在顺应现实,利用现实,因为和现实对抗的都是蠢货,下场也注定只有失败。而如今,他似乎也将不可避免的站到现实的对立面并非有意为之,只因为他在享受爱情。所以他不会去对抗,他不会天真到相信爱情真的能恒久远,那不现实。
于是问题又回归到原点,爱情消亡以后他该怎么办?哪怕找到一个新的女人,开始一段新的爱情,也注定了终将消亡的结局。这么一想,他就觉得爱情根本没什么好幸福的了,就只是徒增烦恼的东西。倘若为了爱情神魂颠倒,就会变得跟徐礼熙一样可悲
然而,在重新见到陈蓉蓉的刹那,不得不再度叹服爱情的神妙,这些Yin魂不散的念头,什么现实,什么规律,什么两年的时限,全都好似云消雾散一般。她的青春很短暂,力量也很渺小,在巨大的现实面前微不足道,这些他都清楚不已。可是此时此刻,只有她在永恒的冷夜中散发出熹微的亮光,至少在他的眼中,就是如此。整个世界都在按照僵死的规则运行但只有她是活的,每一纤每一毫都是活生生的,发着光。
她站在车外,远远就看到了他,有些求救般地将目光投递过来。原因无他,何靖正站在她的面前虽然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也微笑着冲他招了招手。
要说何靖为何会跟陈蓉蓉并排站在车门外头,完全是一桩意外。他陪冯振霖跑了五圈,好不容易脱身出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打算回家了。就在往停车场的方向去时,正好看到了顾惟的车。因为车灯还亮着,他就以为顾惟还坐在车里,于是自然而然地上去敲了敲窗玻璃。
恰巧,一直在车里等候的陈蓉蓉也以为是顾惟回来了,于是自然而然地打开了车门。两双眼睛就这样出乎意料地碰在了一起,同时绽放出惊诧的光芒。
顾惟的车上坐着一个女孩,虽然无法确定这是不是空前绝后,但在何靖的印象当中,绝对是第一次碰上。即便他能就此克制住惊讶,将之当做再寻常不过的男欢女爱,可是陈蓉蓉的制服圆梦班的制服,也实在是突破了他能视作寻常的范围。这女孩不仅跟他们同校,而且也跟他们同届,最重要的是,她是圆梦班的学生。单凭这身制服就充分说明了她的家境、她的生活、还有她的阶层,毫无疑问跟他们是天差地别。
毕竟是同类,顾惟初次见到陈蓉蓉所想到的一切,何靖同样也想得到。他甚至顺藤摸瓜地想到了顾惟曾经提到过的性伴侣如果他口中的性伴侣就是车里的这一位,那简直比最夸张的想象还要夸张。
何靖跟顾惟打小就认识,行事作风也差不大多,所以很多时候他会推己及人,用自己的逻辑去推断顾惟的行为。顾惟有需求,他当然能够理解,可是这需求竟然落到了一个圆梦班女孩的身上,这就很叫人匪夷所思。换做是他,他绝不会挑这样一个女孩做自己的性伴侣。这并非是出身问题,出身不好的,乐巢里有很多女人出身不好;出身好的,交际场上有不少名媛是落魄的名门之后。这些女人都可以随便玩,因为她们本身就处在他们的猎场之中,大家都默认了游戏规则,哪怕群交也好滥交也好,没有谁会因此而说三道四。然而,玩弄良家少女则是另一码事。说得再难听点,完全就是三流货色的喜好,对声名大有害处。既然是为了解决性欲,为什么放着那么多容易又便捷的选项不要,偏偏去舍近求远,自找麻烦?这根本不像是顾惟会做出来的事情
话又说回这头。来人不是顾惟,单凭这件事就足够叫陈蓉蓉大吃一惊的。除此以外,还有另一件事也同样使她吃惊。她见过何靖,当然也知道他是学生会的会长。所以当这位会长穿着赛车服出现在视野当中,可以说完全颠覆了她的固有印象。
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