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赫心里也憋着一口气,看呼其图的眼神里仿佛冒着火,到了校场上,更是拼尽了全力要与呼其图争个高下。
他们两个人一个师承齐绍,一个受岱钦教养,长剑与弯刀在马上相撞,兵刃铿锵铮鸣,恍惚间就仿若少年时的齐绍与岱钦。
可惜苏赫到底年纪小些,又吃了底子的亏,十回有八九回落败。
他自是不服输,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胜率竟逐渐变高。
呼其图在日复一日的Cao练中亦有所进益,渐渐也开始正眼看自己这个异母弟弟。
从前他讨厌苏赫,一是讨厌苏赫的生母不自量力勾引父王,惹得自己母后不快,还生了场病;二是讨厌苏赫生性软弱,任他如何欺凌也不还手,根本不配做北狄的勇士,只配做个奴隶。
如今这软弱的小奴隶有了骨气与血性,能与他一战了,呼其图反而对他多了几分欣赏。
苏赫能与呼其图打成平手,已是第二年的春天。
春暖花开的时节,贺希格带着一小队人马归来,大部队与战马兵器还在回程路上,他先带回了南朝最新的消息。
夏景康三十七年,四月十三,景康帝驾崩,遗诏传位三皇子靳奕。
四月十四,三皇子靳奕登基称帝,百官俯首;四月十五,新帝下令诛杀朝乾门事变叛党余孽,斩首者甚众,朝乾门外再次血流成河。
曾经煊赫一时的沈氏家族亦受牵连,沈国公夺爵,其长子伏诛,三子及亲眷流放,唯余有次子沈琢,位极人臣。
五月初,新朝初定。
五月中旬,帝下罪己诏;后镇北将军旧部入宫面圣,皆获封赏。
副将陆祁暂领大将军衔,一路北上,收兵五十万众,分别踞于玉门关、天门关、燕门关内。
短短数月,局势已天翻地覆,战事一触即发。
听完贺希格带来的讯息,王座上的岱钦目光如炬,当即决定道:“我等的便是今日!五十万新兵,比我三十万铁骑,又有何惧?”
他说罢转向齐绍,嘴角带笑,眸中光芒锐利:“承煜,那陆祁从前是你副将,如今,你可愿做我副将?”
齐绍早知会有这一日,答案与取信于岱钦的方法,也都是演练过无数次的,然而真正到了此刻,他却无法坦然说出口。
“你就不怕我反水?”齐绍就坐在岱钦身侧,一偏头便能深深望进对方眼底。
岱钦仍是笑,若是直接答应,才不像是齐绍的做派。
“中原古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岱钦双眸微眯,伸手抚上齐绍的脸颊,拇指揩过他的唇畔,力道不容拒绝:“但若是你背叛我,我会亲手杀了你。”
男人指腹的温度仍在颊边,齐绍面沉如水:“我可以做你的副将,但我不打陆祁。”
“我在后方等你,待你胜了陆祁,我必助你……直取京都。”
齐绍此刻所说,与事先计划不同,贺希格面上不显,心中却不禁愕然。
他望向上首,正欲开口说话,便听岱钦笑道:“好!我便取他项上人头,等你为我出战!”
此事就此敲定,岱钦又召来左贤王与一应将领,商议出兵日期与作战计划,贺希格留了人听着,自己则借口远行疲累,先行告退。
齐绍见他离开,知道他心有疑虑,也托辞身体不适,出了主帐去寻贺希格。
四下无人,帐外俱是亲信,贺希格克制着不悦,一贯温柔的声音中带了一丝埋怨:“你刚才为何要那样说?”
齐绍垂眸,似有歉意地叹了口气,复又坚定地抬起头来:“我已思虑良久。”
“岱钦深知我脾性,我若直接答应,反而会引起怀疑。”齐绍说着,目光落在面前的男人脸上,他生得黑发黑眼,形貌最似夏人,总是令齐绍想起故乡,“这是其一。最重要的是,我曾发誓永远只对敌人拔剑,要我对昔日同袍刀剑相向,哪怕是做戏,我也做不到。”
“对不起,我不能再继续我们之前的计划了。”
贺希格闻言眉头皱起,齐绍道:“陆祁乃我旧部,有他领兵,夏军三月内应不至落败,绍只求右贤王助我离开北狄,此后诸事,悉如约定。”
既然必有一战,齐绍更希望是自己离开北狄、重回军中,正大光明地与岱钦沙场再见。
这些时日下来,他不说对狄人的兵马了若指掌,也比从前更多了几分了解,加上有贺希格在,哪怕他不做这个卧底,他们的胜算亦高于五成。
至于其他约定,则是胜利后扶持贺希格为王,北狄将向大夏臣服为藩属国,从此休战止戈。
“……倒是我思虑不周了。”
贺希格沉思许久,眉头舒展开来,仿佛很能理解齐绍的苦衷一般,握住他的手沉声道:“那你便同我一起去叱罗部,计划有变,更需速战速决。”
是夜,有飞鹰自乌洛兰王庭振翅高飞,一路向南而去。
景康三十七年的春天,注定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春天,朝乾门外的血腥之气还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