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脸薛老太太这一顿膳食,是因她推举了姑苏几个有口皆碑的大家太太。而今要想在世家贵族之中兴起女学,四书五经乃至女工针凿都在其次,首要一桩就是管家。
但凡嫁女儿的人家,没有不想自家女儿能够在夫家管好中馈银钱的,但凡娶媳妇的人家,也没有不想娶来的媳妇可以把后宅治理的井井有条让丈夫无后顾之忧的。
因明微与长公主讨论后决定,虽要破腐推新,可首要一桩,仍要从实情出发。女学必得现在世家贵族中兴起,才有意义可徇。故而请好师父是其一,引贵女入学是其二,再请太皇太后懿旨,召告天下是其三,如此官中认可,女学可兴。
不过说则容易,办起来却难,因长公主本意乃是兴办义塾,选定的是山水宜人的苏州城,与亲贵满门的京城想去甚远。而现在阶段,转回京城再办已不可能,是以要引贵女,就要先将师父请好,有德高望重的师父,再有太皇太后懿旨加持,不愁女学不兴。
请口碑好的大家太太,仅仅是这万千步中的第一步,约莫也是最难的一步。因这大家太太,没有不是俗事缠身的,离家授课,不啻于天方夜谈。虽则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也限于,勇夫可得脱身。
长公主与明微对后宅事虽不说不知,可也多是纸上谈兵,因趁此机会叫人来议,薛老太太以侍膳的名义叫来薛宜,对薛宜是叫她做些事散散心,对明微和长公主则是薛宜镇日修行枯燥,而她也算识文断字,请了个恩典叫她参与,真正打的主意却是要尽快的促进她与明微关系,以图后事。
经验胜于空谈,这些个太太当中,识字的不识字的,有学问的没学问的,最后却给出了不少路子。
太太们被俗世缠身的不少,可也有那些年纪稍大,取了媳妇放权的,夫死守寡,不便理事的,更有享着清福无所事事经验道理一堆的老太太们,若则愿意细细甄选,必也能找到不少合适的人。退一万步,将学生分散送入其府邸当中,实地教学,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而这些太太的甄选当中,“教书育人,人品更甚于口碑。”明微如是说。
言罢她与长公主同行,便就带了薛宜。
颓唐了两日,薛宜自昨晚打算出门,今日终于调整了过来。她与明微向算是志同道合之人,又腹有诗书,从自怨自艾中抽身,是极愿意投身于此的,因不过有一会儿便参与绸缪。听明微如此说,便接了一句:“然口碑也不可落了下乘,且,此人观念不得与女学初衷相悖。”
说的自然是不能寻那些只会三从四德的教条主义者,长公主则若有所思,轻轻点头,“如此这第一人,必得好好甄选。”说着便望薛宜,“此事明微不便出面,我尽快打听,你平日若则交际,也帮我留心。”回头又望明微,“你只看胡夫人故交还有无可联络者。”
“我省得。”明微点头会意。
一时长公主住处先至,明微也未回转,就同薛宜一起跟着去了。
待趁热打铁,初步择出几个人选之时,天已经擦黑。
长公主一面搁下笔揉着手腕,一面抬眸笑看二人:“今日可先庆一小功了。”
明微眼波一横,既嗔且笑:“如此你倒给个彩头,犒劳犒劳我二人。”
“得月楼全藕宴,再加一坛三白酒。”长公主仿佛早就料到她下这个套,自侍女手中接过茶来,不慌不忙的朝她一笑。话锋一转,却道:“三人共事,没我一个添彩的道理,你们二人预备添些什么?”
明微一时抚着杯沿儿未语,薛宜兴致却好,沉yin片刻,便笑道:“去岁腌了一坛玫瑰糖,还未开封,膳后解腻,此时吃应是正好。”
薛宜的手艺,明微是懂行的人,当下便道:“这个难得。”又朝长公主道:“三白酒敷衍,我添一坛桃花酿。”
这坛桃花酿取来的却也不易,底下人小心翼翼的从桃花坞树底下挖出,将尚带着新鲜泥土的酒坛子放上餐桌,开坛却是酒香浓郁,可飘十里。
明微四顾,笑问长公主一句“可有我的住处”,就一醉不起。
别人醉是丑态百出,胡搅蛮缠,她一醉却烟视媚行,懒洋洋托腮坐着,分外惹人,任谁再劝,也不肯再喝。
这一点上,长公主颇是恨铁不成钢,乘她不胜酒力,只点着她的额头欺负,“你是万般皆好,唯不能痛饮一桩,不合我意。”
反观薛宜,酒量虽也不大,却还能喝上几杯,面颊绯红如云的朝她笑道:“小时与我大言不惭,她比之名士,只差酒量。”
一言说的长公主哈哈大笑,抬手与她碰盏,“当为此浮一大白。”
长公主着人送薛宜归去之时,正是月上柳梢,时辰正好。
从水庭出来是一条窄窄的九曲回廊,两侧水波粼粼,不时有蛙鸣鱼跃,清风袭人。她搭着灵儿的手,有些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嘴里却碎碎念着两句:“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去!”
“皇……皇上!”身后跟着的小太监忽的一惊,扑通跪了下去。
她今日虽未大醉,饮酒也是不少,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