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却说,要保护他。
龙澈然见风湘陵兀自沉思,以为他还在怀疑自己,不禁有些气急败坏,大声道:“对!谁教本大爷英明神武勇力过人,难得遇到对手!可你现在这样子,根本都不能打架!收服不了,也不能拿来使唤!只好、只好和你做朋友!”
说罢又是一阵脸红:“你、你应该感到荣幸!”
荣幸吗?因为多了一个——朋友?一个说要保护自己的朋友?
这是种什么感觉呢?
神弈与自己曾经看来那样深刻的感情,他却从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或者说,他怜惜他,但终究像个等待自己长大的兄长和前辈,有的时候,顾虑太多,也成了残忍。
龙澈然终究是不同的吧……
可是,他总有一日会明白,“保护”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十分可笑,他到底比不上神弈聪明,看得出某些隐在表象背后的真谛。
微微一笑,风湘陵站起身,只淡淡回了四个字:“多谢龙哥。”
虽然只有这样一句,但龙澈然却从他语气中明显感觉到,先前那种剑拔弩张的气势已经消失不见,风湘陵又恢复了那般温文静雅的态度,只这一点,就足够令他松一口气了。
即使龙澈然也能看得出来,风湘陵对自己的话仍旧是将信将疑,未完全放在心上,但他觉得,假以时日,定能以行动证明,他龙澈然大爷言出必行的豪气。
“管账的,时候不早,本大爷先送你回去。”龙澈然上前一步,欲要像上来时那般带风湘陵下去,却不料对方此时早已有了准备,一旋身便自行跳下房顶,直让龙澈然惊出一身冷汗。
从房中取了琴出来,风湘陵见龙澈然杵在门边一脸赌气的样子,便轻轻一挑眉:“本魔君尚还未不济到如此地步,龙哥不必这般挂心。”
龙澈然转头正欲回答,却见风湘陵怀抱虚籁,外衫齐整,哪里是行将歇息,分明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风湘陵也不待他问,便径直绕过他下了楼梯,“歇过半日,本魔君肩伤已无大碍,洛阳毕竟不是久留之地,趁着子时夜深,还是速速离开的好。”
“唉唉!管账的!”龙澈然一跺脚,直嚷着要拦住他,却见那背影没有分毫犹豫,一个腾身飞出了客栈外墙,顿时心下知道劝不住,也只好跟了上去。心里还在不停地嘀咕——
都说了建业那边没事的嘛,管账的还在瞎操心什么?真是奇怪!
他只是不知,风湘陵心中早已有了计划。
如先前所料,到底还是有些深谋的人物,果然不会放过这么难得的机会……
风湘陵眸色一黯,拉住马缰。
此夜,无风无月,被幽灵般的暗影染得深沉的堇色衣袂却是微微鼓起,马蹄过处,带起数片落叶,深青的颜色,落在生机恰盛时,绝非自然。
是被外力削落的。
“龙哥。”轻吸口气,风湘陵重又趋了驾雾,追上前面龙澈然,仿似刚刚那种异样从未发生,只不过突然想起什么事,闲聊罢了。
龙澈然便是这么以为的,所以他仅是爽快一咧嘴,“干嘛?”
风湘陵却忽而沉吟着不再说话,微敛眸闲闲浅笑,如往常般取出巾帕来回摩挲怀中古琴,满意地看那七弦灼出银亮光泽,乍寒乍冷。
唇畔微勾,风湘陵突然抬眼,优雅一个侧身,竟自驾雾背上凌空跃起,然后顺势揽臂回转虚籁,一扬,一挥,一舞,身边矮矮的灌木丛便如劲风刮过,随着那亦断亦续的古琴清音发出簌簌之声。
足踩鞍脊,长身立定,紫眸中幽冷寒光凛冽一闪,右臂徐徐拂过,宫商角徵羽铮淙乱响,琴音隐隐有杀戮决意,却又蓦地悠缓浅淡起来,随之几缕幽眇徐徐冉冉,却在水弦颔处戛然而止,裂帛铿锵,一串激狂冰刃,暗中相交,几何旋环,很快便直入黑暗。
灌木萧萧,片而未落,却在那里,隐约传来数名男子嘶声惨叫,此起彼伏,在这静夜沉沉的宁谧里,更添了些恐怖嗜血的味道。
龙澈然惊讶得张大嘴,显然不知风湘陵为何突然使出此招。
这是他第二次听见风湘陵奏这曲。第一次,是他们比武的时候,但那日毕竟只算过招较量,点到为止,风湘陵并未动几分真格。而现在,这一挑一拨已然是含了冰冷杀意,倏忽破空极是利落,宛如金戈铁马短兵相接。
更别提,那琴者此刻,玉立马上,堇袍翩飞的姿态,墨玉长发间影影幢幢的清冷眸光,一眼落定,竟似俯瞰芸芸众生,浑身真气凛冽锋利,缠绕激荡,带动衣袂飘举,鼓荡如大鹏展翼。
这样的居高临下,这样的霸道之气,就连龙澈然都已明显感觉到,自那种冰寒内力中激发出来的声响,宛如洪钟大吕,一圈一圈,随虚籁冰弦直击人心。随后交汇成一张巨大的网,无形无缝的压迫力,不复温雅,不复淡然,似是抬指的下一刻,便会紧密收缩,攫住心腔,掏空魂灵。
不见血,却浓稠如夜。
此曲主调经过第五土弦的时候,约摸二十步开外的层层树梢间似突然起了一阵风,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