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止生长,与三年前毫无变化,似一直在殷殷等待,远方游子的归来。
不知不觉,心头有些发抖,酸胀得厉害,风湘陵略略握了拳,想要平息那股激动不安的情绪,只是,没等他捏紧,就有一只强健的手臂从后搭上了肩膀。
微偏头,那放大的笑容再一次毫无预警地撞入眼帘,比先前更近,更灿烂,也更让风湘陵没来由地升起些慌乱,不过,没等他说出什么礼节性的掩饰话语,那爽朗的声音便已不容拒绝,“管账的,还不请本大爷进去坐坐,腿都快站麻啦!”
然后,那双晶亮的清澈眸子满含笑意,凝住风湘陵,扣住他肩头的手紧了紧,坚定而温暖,仿佛是在传递给他勇气。
什么时候,他已能如此懂他,丝丝入扣?
“龙哥,谢谢你。”微微低头,怀中虚籁在昏红的阳光中,沾染上淡淡凄色,幽幽轻闪,像什么人专注的眼神。
风湘陵不知怎么的,心头忽而一缩,但也只一瞬间,那种奇异的感觉便消失无踪,甚至连他自己都未来得及参透。
“哎——跟本大爷客气什么!”咧嘴一笑,龙澈然放开风湘陵肩膀,却又涎皮赖脸打着主意,“不过,若是有谢礼,本大爷也不会那么矫情地拒绝啦!”
知他指的是什么,风湘陵了然笑笑,稍稍平定了心绪,便迈步走进大门。
刘府从外表看来,不比曹府有大家气势,因着是依山而建,楼阁错落,占地并不算大,但内中装饰却别具匠心雅致。
假山湖石,梅兰松竹,不似江南蜿蜒曲丽,幽径藏深,而是大大方方呈现眼前,却又因着布置得宜而不显拥挤或杂乱。反而,无论近赏或远观,都会有种淡淡的宁谧感觉油然而生,雅意闲适,真性实景,不像官家住宅,倒更接近山中闲客别居之所。
而这屋的主人,此刻正站在一丛新竹边,一身随意的文士长袍,橙锦披肩,手提木桶弯腰欲倾,只是,那动作仅仅行至一半,便似被什么所迫,生生停了下来。
没有继续,因为他看到了,正走进来的人。
一旁的禄伯见状,赶紧上前接下木桶,恭谨地退至一边,水溅出几滴,落到石板小径旁的泥土里,润泽无影。
“父王……”风湘陵低低唤了声,语气听不出情绪,但那声线,却隐隐有些不稳。
龙澈然听他称呼,方才知晓那男子身份,原来就是风湘陵的父亲,刘协。
挠挠头,龙澈然觉得自己也该有所表示,可又不知该怎么说,毕竟,以往在陌生人前介绍自己的那一套,好像的确不太适合对这么一个苍白病弱的长辈来用……更何况,现在还是风湘陵家人重逢的大好时候……
于是,那声“管账的他爹”还没唤出口,终于还是被龙澈然难得一现的分寸给扼杀在喉咙里了。
而新竹旁的男子,却仿佛并没听见风湘陵唤他般,仍旧怔怔看着他的脸,只有那嘴唇微颤,几番翕合,终究未有回答。
对面,再度默然抱琴而立的人,微微皱着眉,暗紫眸色深沉,内里波光潋滟,是从刚进这座庭院起,就未停止过滋生的,真切柔软。
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风湘陵走到禄伯面前,将虚籁递给他,接过那大半桶水,然后,抬手轻抚近处一杆新竹,清润流水细细缓缓,从木桶中顺着绿意下延。
“父亲,今年的新竹也长得这般好……上次孩儿去西域,那里乡人赠了几粒奇花种子,您试试看,一定会喜欢的。”
说罢,放下木桶,从腰间取下一个锦囊,小心倾倒出,数颗润黑珍珠在那莹白掌心调皮地转了几个圈,然后,渐渐平静下来,就那样舒展地躺着,散发出隐隐约约淡雅的清香。
似兰似樱,却又有些不同,乍闻起来,几乎都不会觉得有香味,然而,一旦有缘品尝得出,便能感觉,那种让人恍如心宁气定般,安适舒服的氛围……是种奇特的味道,但不会很突兀。
初一闻到这种香味,见到那白中微黄的异域奇花,风湘陵就想起了他,自己的父亲。
“湘儿……”猛地伸手握住,连同他掌中那几粒种子一起,“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太好了!你没事……你没事……为父总算还能等到你平安回来,总算……总算……瑛儿若是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吧……”
最后那句话,半似叹息半似释然,阵阵沧桑物换之感,无论是说着的人,还是听着的人,都渗入心口,徘徊不去。
“父亲……是孩儿不孝,未能陪在您和母亲身边。”身子一沉,风湘陵欲要跪下,却被刘协的手臂托住。
摇摇头,刘协眼神温暖,“湘儿,为父了解……只要你能平安回来,就算只有一天,为父也能放心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眼角一酸,风湘陵忙偏过头,却恰好看到回廊尽头,那个转身离去的青蓝身影。
冷冷清清,高傲决绝,像未开光便已会伤人的剑刃,一眼看去,寒气都可以从眸底直下心海。
那般熟悉的,倔强背影。
距离最后一次见面,有多久了呢?三年,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