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一过,天气愈发燠热,紧随着六月的太后寿诞,七月的皇后千秋,都是可与除夕比肩的大日子,几场大宴与消遣筹办都需人手,禁宫里的四司六局也都拨出大批训练有素的宫人,园中人来人往不断,一时显得热闹逼仄。
镜郎就更不愿意出门,每日在云间月与归云阁之间来回,请个安,蹭些新鲜玩意儿吃食,最多,再听几个长公主新宠的乐人吹支曲子,接着,建昌长公主身边的瑞春就领着桑延过来,要长公主看礼单,三日一次,瑞雪就要把库房里预备好的东西一一整理照看过,以免有了什么损害,可以及时补过。
建昌长公主以外,能有份儿来西山行宫避暑的勋贵官宦人家,也都忙着准备两次大礼单,舞阳长公主来的频繁,两人凑在一处,就聊起这个布料,那个花样,什么玻璃炕屏,漆器,佛像,檀木,铁力木,香丸……听得镜郎头昏脑,不到一刻钟,就慌忙告退。
就连陈之宁也是忙着,要么是自己家里的事儿,要么,就是为太子跑腿,偶然一次,镜郎在倦勤斋碰上他,竟然是和贺铭在一起,两人神色郑重,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不知道什么正经事,见了镜郎就停下了不说。就连表情呢,都是一样,淡定的不得了,抬头打了声招呼,就……
就走了!
走了!
镜郎当时就感觉一股奇怪的怒气直冲上来,若不是谢一恒出来与他说笑问好,兴许就要冲上去揪着陈之宁,骂他个没完。
就没了什么消遣,便窝在屋子里不愿意出门,还好青竹儿的母亲身体痊愈,他回了公主府,没几日,就被安排着送来园子里,镜郎就把瑞月送回长公主身边,也好帮一把手。
这一天镜郎照常去归云阁请安,就见长公主一脸毛毛躁躁的,正对着桑延发脾气。桑延一向冷淡的脸色也有些无奈,放柔了声音,慢条斯理地将长公主劝了下来。
镜郎在旁边一坐,托着温热的茶水听了几句就知道了前后原委。
本也简单,长公主的门客来报,打南边来的一批货物,出了事故,停留在了洛阳。
本不是什么大事儿,却那么凑巧,要给太后贺寿的礼中,有一样双面绣玻璃屏风没被保存好,库房里,单单它旁边那扇窗被风吹开了一条缝,遭了雨,花梨木的边缘浸的shi透,天气一热,就又gui裂破损了,需在这一批物件里选一件相当的来补上。
大批的东西不着急,倒要一个能做主的人去拍板,只将那几样东西先带回就好。
奈何林纾繁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长公主又不便亲自就去,倒显得兴师动众的。府里的家令自然要去,可太后六十寿诞,干系重大,只怕桑延做不了这个主。若不是镜郎去,就要托到宁平侯府里去,就算长公主乐意,镜郎也不乐意。
“不然我去吧。”他抿了一口茶,果断开了口,“正巧,行宫里忙糟糟的,没意思,我也去洛阳玩乐一番。”
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儿,洛阳离京城近的很,镜郎别的不说,挑些稀罕玩意儿的眼力还是有的,实在不行,只单单拎出来说“这是娇娇孝顺老祖宗的意思,亲自去挑的”,什么都抵得过了。
长公主想了一刻,就点头答应,只是叮嘱:“散散心也好,可千万不要玩疯了,你阿婆生辰之前,可得赶回来。”
林纾也十分配合,从自己身边拨了两个沉默寡言的侍卫,送来为镜郎保驾护航,当着长公主的面吩咐“一切都听二公子调遣”。
就再无不妥了。
桑延打头,镜郎带着青竹、王默,以及两个木头似的年轻男人,轻车简从,三驾马车,直往洛阳而去。
作为陪都,洛阳的繁华,绝不逊色于长安。
镜郎入了城来,包下了一整间正店作为落脚处,马不停蹄,第二天一早起来,见过诚惶诚恐的商人,花了一个时辰的功夫看过所有物件儿,再用了两刻钟,选了两样大的蜀绣玻璃屏风,两件小些的红木漆器屏风,盯着手下人打包装车,歇了一晚上,桑延便先押着车回去了。
他一走,身边少了个冷冰冰的家伙压制着,那两个侍卫一声不吭,当真是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别的不说,驾车是把好手。
镜郎就像鸟儿飞出了笼子,让青竹儿带着钱囊,王默做个挑夫,兴致勃勃道:“走,我们出去逛去。”
镜郎在洛阳逛了没两圈,砸下了千八百两银子,城中消息灵通的,都知道长公主家的小儿子到了,雪片似的帖子就飞进了他的住处。
洛阳的主官要给长公主面子,驻守的将领是宁平侯昔年的手下,此外,又有林家的族人,镜郎曾经的同窗,有长公主的门客,还有受过林诫恩惠又不知他父子关系的,更别说那些知道镜郎身份,想要攀上长公主的官僚商贾。饶是由青竹儿帮着手,挑选过一批,一日两顿酒席地吃下来,也是花了七八日,才算应酬过了人情。
“累得我骨头都痛了……今儿可别戴冠了,压着我头疼……随便选件衣裳,对,那件松江布的,穿着舒坦。扇子,就拿那把竹骨的。”
“今儿可别吃酒了,听说城北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