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游虚子一抹白衣身影,孤单地跪在大殿中央,没有烛光的映衬,丝丝缕缕的月光勉强透过雕窗铺洒而来,让深冬的夜里增添了更浓厚的昏暗的寒意。他已经在这里跪了七天了。没有霍临江的恩准,这七天他只能在这里跪着,任何人都不敢为他求情。此时,霍宵尧推开大门,携带残雪而来,他来到游虚子身后,道:“我刚刚,去看了他。”
不用言明姓名,游虚子已然知道那个他是何人。他问霍宵尧:“他……还好吗?”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有点多余了。被绑着跪在伏魔柱那种地方示众足足七日,如何能好?而且古道如今的处境,已经回天乏术,等待死亡的滋味又如何能好?
对游虚子的询问,实在的霍宵尧自然回答得很实在:“不好啊!”
游虚子:“……”
霍宵尧双手不禁握成拳:“我把盼儿师妹的事情,告诉他了。”
游虚子心间猛地一颤,他回过头望着霍宵尧:“你告诉他了?”
霍宵尧回道:“是,我觉得他有必要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虽然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游虚子的心,一阵绞痛,“他现在,一定生不如死。”
霍宵尧望着游虚子单薄而颤然的身影,眼眸深处涌现出一道微妙的流光,他道:“你真的很懂他。”
游虚子一愣,神情有些恍惚。他第一次听见霍宵尧如此评价他和古道。霍宵尧继续说道:“或许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些年来,我看得很清楚,你们虽然一开始是萍水相逢,可是后来并肩作战,心却不知不觉系在了一起。否则灵蛇洞中,古道也不可能为了救你奋不顾身。而你也不会因为他被废功法逐出长尧而隐忍出内伤。”
“只可惜造化弄人。你一直清心寡欲,寡淡少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却不知从很久之前,盼儿便心系于你,而古道,却对盼儿一见倾心。这让你和古道之间的结,越牵扯越多,直到现在,终于解不开了。”
饶是游虚子不解风情,霍宵尧的这番话他却是听得明明白白,竟有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的恍然大悟。然而这些顿悟却太迟了,他或许已经明白,他的师父霍临江也是看在眼里,只有他当事人还蒙在鼓里毫无觉悟。否则霍临江为何让他亲手处决古道?
游虚子痛苦道:“他……是否问起我了?”
霍宵尧道:“是的,可是我没敢告诉他。于是我溜了。”
是啊,让古道知道明天是自己亲自处决的他,或许他更加难以接受。
游虚子突然觉得心好累,他道:“师兄,你先去休息吧!”
霍宵尧虽然想再说些什么,可是他一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默地退下了。他走之前,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飘飘的话:“谢谢。”
霍宵尧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轻声掩上大门。掩上门的时候,他透过门缝,看见此时那道白色身影微微颤抖着。
古道直到行刑那一天才知道为何他向霍宵尧问起游虚子时,霍宵尧如此反应。他是不忍心让古道知道真相,那个即将处决他的人。等待处决那一天,长尧五尊齐聚,他跪在伏魔柱,亲眼看见游虚子手持着掌门之剑,一步一步向他走过来,宛如从地狱出来的修罗,让他如坠冰窖。古道惨白的面孔开始变得扭曲,他难以置信:“游虚子,没想到处决我的人竟然是你!你是想要亲手杀了我吗?”
面对古道的质问,游虚子持掌门之剑的手微微颤抖着,他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心神慌乱,可奈何眼前之人,是他最不愿意伤害之人,而他正绝望地看着自己。
“不要,我不要!”古道望向霍临江所在的方向,可惜铁链束缚了他的身体,不然他肯定已经连连磕头,他不断地请求道:“霍掌门,古道求您亲自处决我,霍掌门,我求您了!”
古道奋力挣扎着,铁链撞击发出了刺耳的声音,那身体挣扎甚至开始渗出斑驳血迹,显得脆弱无助。只是身体的主人仍然不管不顾,继续求道:“霍掌门,古道求您了,古道自知罪孽深重,恳求霍掌门亲自处决。古道求您了,求您了……”
那鲜血淋漓的身躯在漫天大雪之中卑微到了尘埃,他声嘶力竭地请求着,歇斯底里地痛哭着。即算是被废功法逐出长尧,都不见他如此绝望。
求您了,任何人都可以杀我,只要不是游虚子,任何人都可以!我不想死在最亲近最信任之人手里,求你们,不要让我最后死了都要众叛亲离……
然而,没有人能够听到古道这无声的呐喊和哀求。霍临江更是立场坚定,他直接朝游虚子命令道:“游虚子,还不快动手!”
游虚子手中的“无名”铿地一声出鞘,剑指眼前的古道,可是他以往的坚定不移却已经摇摇欲坠,他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古道,锁链加身,血迹斑斑,却还仍然用他炽热的目光凝望着他,哀求着他,泪水和血水染遍了他的脸庞,唯有最后那卑微的询问:“你当真,想杀了我?”
“师命……难违!”游虚子几乎是哽咽着说出这句话,他持剑的手颤抖不止,他无法下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