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手,一个下意识的保护性动作。太阳穴里的一根血管轻震了震,转瞬流淌而过的灼烫大概是被惹恼似的微妙不快,尼克劳斯对此只是松弛下肩,弯唇让一串管风琴气流震动的轻笑泄出喉间,伸出食指点了点额角,“好吧妹妹,我们看重的要素总是不一致。你沉迷那些稀奇古怪的研究,而我把家族安全放在首位,就经验来看,及时扼杀尚处萌芽的不稳定因素是最有效率。”
“等……”她才冒出一个音节便被竖起的食指止住,尼克劳斯歪头转过来,落叶般扑簌簌飘了满面的轻松微笑看上去不像另只手上还掐了个人。“嘘。”他这么说,霎时收紧的手指捏出骨骼碎裂的咯吱细响,青年颤抖起失血的嘴唇,眼睫忽闪着濡湿,很快扩张的瞳仁定格在因窒息而微微上翻中,头颅像暴风雨摧折的玫瑰无声无息垂塌下去。本该念出第三个音节的时候,青年已经没了声息。
尼克劳斯正仰首想愉快地发表些见解,脖颈上却凭空浮出五根指痕,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同样掐住他的喉咙。“尼克?”面对询问他茫然蹙紧眉毛,眼睫紊乱掀动,窒息握力紧勒脖颈导致他只能回出猫咪呛水的细哼,手指抓上喉结却没有摸到任何,只有深红指痕像掉进雪层的炭火越烙越深。同样的三个音节之内,他的脖颈咔哒一声拧断。失去知觉的躯体迎面塌倒下来,各自压住塔西亚的左肩与右肩,块头不小的两个成年男性几乎让她像雪崩压折的草枝后跌磕在胡桃茶几上。勉力撑住双胳,挺起险些折断的腰身,她攥住不知是谁的发丝推开头颅挣扎出来。目光从紊乱中稳住,才有余力留意那一丝端倪。
两具模样相似的躯体上,颈间指痕的形状与位置也完全一致,分毫不差。
03.受辱的精神
“你召唤出来的真是魔鬼?”
迈克尔森家早餐宴上第一个打破寂静的是瑞贝卡。这群人尚在欧洲时便养成了早午餐结合享用的习惯,吸血鬼无需进食却也不拒绝口腹之欲的享受,阳光透过格棱窗将橡树与山毛榉的枝叶迷宫拓上桌布,几乎将过于丰奢的筵席压成一幅松节油未干的平面油画。瑞贝卡整个上半身都压在餐桌上,勒出饱满胸脯的帝政式方口开襟边缘有些薄纱荷叶边沾了海鲜汤的赭褐,手里捏了副小型双筒望远镜辅助观察,似乎吸血鬼敏锐的视力还不足以一缕缕挑剖开对面人的肌理来辨别他并非巫师搞出的幻影。他似初生羔羊迷茫无辜地眨了眨淡金眼睫,稍微颔首避开,以唇角两个梨涡为锚弯开腼腆微笑,这纯良的模样让瑞贝卡挤出半声尖叫,她扔了望远镜把身体仰回靠背上,斩钉截铁,“他就是尼克——人类时的尼克,我敢保证!”
“我检查过,他生理上的确是普通人类——”塔西亚从他节骨匀亭的手里捉出餐具,又捏着那保留一点圆润的尖削指尖教他用餐姿势。他给人感觉接近稚童,虽说始祖吸血鬼不老不死,年岁却有办法在别的细微处留下蹉磨痕迹,譬如眉眼弯挑的角度与面部肌肉在微笑中的走势、习惯性的小动作与铺垫在瞳孔中的情绪基底。他就像敲开琥珀干干净净取出来的璞玉,还没来得及被仇恨、阴谋、暴戾与凶杀穿凿出千疮百孔,手执餐具的方式也是最初原始的抓握。塔西亚有点握不住成年男性的手,索性捻了捻指让纯银刀叉受咒语牵引自行活动,“由于未知原因他和尼克之间存在双向链接,发生在身上的一切都会传导给对方,尼克被拧断脖子又苏醒时他也随之死而复生。”
瑞贝卡用红唇抿着杯沿,留下的口脂印浓艳得幸灾乐祸,“哇哦,看来我错过了亲爱的哥哥表演自杀的精彩一幕。”
“真是天大的好消息。”独自居于长桌尽头的尼克劳斯随手抓来一个仆从,像因为对菜品缺乏兴趣而心不在焉的孩童,转着银叉在仆从的颈部动脉留下一排装订般的血洞,又提着后衣领让迸涌的鲜血淅淅沥沥淋在餐盘里,宅邸里的仆人是随手可取的血包,无论剖出心尖的鲜血充当油画颜料还是割开喉咙当番茄酱挤都再方便不过。他抬头勾起红得仿佛吮过血液的双唇,朝另一头的兄妹们扬了个甜蜜的假笑,“对他做什么就是对我做什么,控制他就能控制我,而这个小东西又单纯脆弱得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这样一个弱点,我猜狼人和女巫们知道后都要狂欢庆祝了。”
“我们需要保护好他。”最年长的兄长以利亚用平稳语调盖棺定论,他在用餐前解开襟口的丝带,执起刀叉的姿势优雅得像在为提琴调弦,“不能暴露他的存在,也不能让他落入外人手中,想办法尽快将这个……”话语稍顿,他握住餐具的手腾出一根食指点向一旁,双眼随之稍眯,“魔鬼,送回他该去的地方。塔西亚,你召唤了他,这是你要完成的任务。”
她嗯了声转过视线,蓝眼睛的羔羊像一块无知无觉躺在刀俎下的嫩肉,全然不懂周围人正商量着如何处理他,只是用那双惯于狩猎而包裹细茧的手笨拙捏起精致刀叉,小心翼翼将餐盘里的肉排切成块推到塔西亚面前。干净剔透的眼珠上包裹一层丝绒状水色,像花朵拘谨又殷切地一瓣瓣张开盛送给蝴蝶蜜丝,活体相册唤醒遥远的记忆,每一个夹杂狼嗥的酷寒冬夜,他在篝火旁避开父亲将零星肉块拨到孱弱幼妹的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