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仙界冷清,我在这待了快一年,怪没意思的。”】【“嗯。”】
【“每次都用‘嗯’来敷衍我。”】
【“你想听什么?”】
【“你猜。”】
静了片刻,亚撒轻道:【“不要怕。”】
疏璃踏上缚仙台,回头望了眼正向这边赶来的仙官,眼睫一弯,【“嗯,不怕。”】……
疏璃醒来时一眼就看见了闭眼静坐在他床前的流渊。
年轻的鬼王肌肤苍白如冷玉,眉睫皆乌黑,高挺的鼻梁上一点驼峰微微突起,殷红唇瓣抿出削薄而优美的弧度。
是和前一世如出一辙的俊美面容。
那时候他的名字叫长生。
许长生未能长生,而是死在了他的及冠之年。
他受了三千六百刀,又在炼魂池待了四十九年,才成为如今的模样。
他本不该是这样。
流渊陡然睁眼,猝不及防对上疏璃凝视他的双眸,微微地怔住。
疏璃朝他弯起眼,问:“我睡了多久?”
“……五天。”
“这么久啊。”
流渊沉默着,没有接话。
“我梦到了在仙界被剔骨剥脉的时候。”
流渊的手指一动,抿紧了唇角。
“好疼啊。”疏璃的眼圈红了一瞬,像是委屈,又像是撒娇,小小声又重复一遍,“真的好疼啊。”
冰冷苍白的指尖停在疏璃眼角漫出的一点水泽处,流渊垂下眼睫看他,轻声道:“我知道。”
一滴泪落在流渊的指节上。
“不要哭。”
疏璃抬手遮住眼,“我只是……只是因为中了自己魇术的招,觉得丢人。”
“不丢人。”流渊顿了顿,“你一直很厉害。”
“是吗?”疏璃没有把手放下,唇角却翘起来,“我也这么觉得。”
无尽的暗夜中,一弯明月高悬于天幕之上,清辉遍洒,远处的忘川河蜿蜒而过,暗红炽艳的曼珠沙华在月光下轻轻摇曳。
流渊坐在一处崖角上,玄色衣角随风微动。他半垂着眼,睫毛长而浓密,月光洒下来时眼下映出纤薄的Yin影,像栖着两弯蝶翼。
他静静地在出神,中指指节曲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扣击膝盖。
他算是活了两世,但从未尝过情爱的滋味,也不知何为情爱、何为心动。
疏璃说,心动是看见那人的一瞬,心蓦地动了一动,又像是陡然空了下来,从此以后每时每刻都想要见到他。
他没有过这种感觉,也不知这话的真假。
他倒是有一次在撞见白练时向她问了一问。
白练当时愕然片刻,答得有些磕绊,道:“喜欢……大约是将心思挂在那人身上,想要看见他,想要同他在一起,长长久久,相依相伴。”
他有些困惑:“喜欢能带来什么,使得世人皆对此念念不忘、孜孜以求?”
“喜欢即心悦,心悦心悦,自然是让人心生愉悦。”
“心生愉悦?”他皱起眉,“……若是令人疼痛呢?”
白练一愣,“疼痛?”
他对着疏璃时常常会觉得疼痛。
看见疏璃明明笑着,眼底却现出一点伤心时会觉得疼痛;疏璃中了地狱九头婴的反覆之术倒在他怀里时会觉得疼痛;疏璃困在梦魇中迟迟不醒神情痛苦时会觉得疼痛;忍不住猜测疏璃当初弑神的原因时会觉得疼痛;疏璃小声说疼,在他面前落泪时会觉得疼痛。
甚至到后来,与疏璃的一次对视都会让他疼痛。
有时只是心间若有若无的一点刺痛,有时却是难以忍受的、煎熬似的痛楚。
就好像,疏璃的存在更多是给他带来痛苦。
分明他是一个惯于忍耐、惯于承受痛苦的人。
白练对他道:“那便是爱了。”
“爱?”
“人间有一种说法,喜欢是让人觉得欢喜,爱却是让人感觉疼痛。”白练见他露出无法理解的神色,解释道,“若你爱上一个人,会因他的欢喜而欢喜,因他的疼痛而疼痛。你会因他生出软肋,因他思虑万千,若是你们无法相守,你会更加痛苦。”
他没有再问。听到这里,他已经觉出一点疼痛。
突然,流渊微一皱眉,头也不回地淡声道:“出来吧。”
衣料摩擦的窸窣几声响后,疏璃坐在了他身边,眼中盛着笑:“大人近来总是发呆。”
“……”
“是有什么烦心事吗?可以跟我说说,说不定我有办法解决。”
“你?”
“我呀。”尾音轻快又俏皮。
沉默良久后,流渊问:“那次在邀月楼,你说我长得像你的一位故人?是谁?”
没想到流渊会提起这个,疏璃呆了一呆,半晌没有出声。
流渊看他一眼,“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