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他每每烦躁之时,总会来回地折腾,想一出是一出,因此方才告退后他并没有回羽林卫歇息,而是一直守在了殿外。
“去,拿笔墨来,朕要拟旨。”
楼涤玉愣了愣,拟旨这件事从来是中书舍人的职责,何时需要皇帝亲自书写?
“怎么着,没听见朕说话不成?”
楼涤玉顺从地找来了纸笔,并多问了一句:“六爷,您要拟什么旨?”
卫明桓道:“自然是册封的旨意。”
楼涤玉吓了一跳,“六爷,珩公子才丧父,您如此心急恐怕不妥。”
卫明桓一听,立时摔了毛笔,笔尖沾了饱满的墨汁,随即迸射到各处,连卫明桓的寝衣都染上了一团墨色。
卫明桓皱眉,“朕、朕练字还不成吗?你给朕滚出去!”
楼涤玉退了出去。
不到半个时辰,卫明桓又怒喊:“楼涤玉,滚进来!”
楼涤玉只好认命地进了殿内,卫明桓指着他的鼻子骂,“朕可告诉你,朕现在是皇帝,朕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朕要拟旨就得拟旨。”
楼涤玉垂眸,“是,六爷。”
大约是这人太过顺从的缘故,卫明桓心里又堵了一口气,怎么也不痛快。
过了一会儿,他说:“他们不是传朕要选秀吗?那朕就选给他们看!”
随即龙飞凤舞洋洋洒洒写了一篇诏书,“明日让中书舍人制下,然后宣发到各地。”
楼涤玉道:“明日恐怕不妥,是顾令丞出柩之日。”
卫明桓心想,还真是这样,只好妥协,“那就后日,这事你亲自督办。”
“是。”楼涤玉接过卫明桓亲笔拟定的选秀诏书,才匆匆扫了一眼,立时大骇。
“六爷,你这是要选男妃?”
卫明桓得意道:“没错。”
楼涤玉又道:“这恐怕不妥……”
卫明桓一个手势制止了楼涤玉,“不必再说,倘若他心里有朕,自然会借这道诏书入宫来与朕相聚,倘若没有……”
眉目锋利的男人笑了笑,嘴角带着一丝苦意,“朕从小到大背负的罪名还少吗?也不差这一桩!”
“可是,这是昭告天下的诏书啊!”楼涤玉道,“来日六爷又该如何是好?”
卫明桓道:“你莫要再拦我,否则朕这笑话闹下了,他若不来,你便自个儿顶上吧!”
楼涤玉心头一颤,还真不敢再说话。
当初顾公子骂六爷是只疯狗,实际上还真没说错。这么多年藏在他心里的,并非大宁寺那个小女孩,而是幼年遭受过的所有常人难以想象的Yin险恶毒。
见识过世间最险恶的人心,为了不让自己迷失堕落,为了让自己保持一丝纯洁与清明,他必须在心里留下一个位置。
而大宁寺那个小女孩,恰好在那个摇摇欲坠的悬崖边缘,让他遇见了。
他抓住了这一根救命稻草,执念至今。
“我那么努力地活到现在,登上这至高无上的位置,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为的就是有一天不受人掣肘,可以得到真正的自由与安宁。我可以兢兢业业地当个好皇帝,但就任性做这一件事,难道都不可以吗?”
卫明桓在沉默良久之后,几乎用喃喃自语的语气,向楼涤玉说着。
他已然没有用高贵的自称,又仿佛不是在向楼涤玉诉说,而是在告诉他自己。
他可以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去得到那个人。
楼涤玉垂着眼睑,沉默不语。
心里暗暗道,明日得让太医院给六爷开一道镇静的方子才行,毕竟……能把六爷钢得没脾气的顾公子,已经没了啊。
第10章 谁敢弃我顾家女?
顾家书房里,顾恒对顾琢的猜测十分不赞同,但也没法,毕竟是亲兄弟总不至于害你。
而顾珩这个旁系子孙,他们到底了解得不多,如果真跟卫明桓有什么牵扯,恐怕暂时也查不出来。这一点,长亭侯顾衍让顾瑜坚持细查,不管结果是什么,一定要有备无患。
傍晚时分,顾瑜太过看重顾恒的身体,又让林大夫来诊脉,便是游夫人也守在了顾恒的身边。
顾恒何曾被这么多人围观过,从前有什么事都是自己一个人扛着,也不愿与家里倾诉,见此情形,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昨日不是已经让林大夫看过,药也是按时在服,今日我觉得没有大碍了。”
说来也怪,顾恒前几日在青崖官驿初次醒来时,只觉得脚步虚浮,连走动的力气都无。这才休息了两日,其中还跪了一夜,竟力气全回来了,根本不像个重病缠身的药罐子。
林大夫细细诊脉,他也觉得诧异,“观珩公子脉象,已然痊愈,与常人无异。”
顾恒连忙冲顾瑜道:“你看吧,我就说没事了。”
顾瑜不理他,只问林大夫,“药还需服用几日?”
林大夫道:“我从未见过痊愈得如此之快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