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恒别了别嘴角,从面上看不清他到底是什么心思,楼涤玉也没有多问的习惯。
其实他觉得主子已经够辛苦了,这么多年一直谨言慎行,做皇子时不受宠,又不得不争位,便连一丝把柄都不能给政敌留下。而真正掌握了权势,做到了那个位置上,却仍受世家掣肘,政策与抱负施展困难。
他到了那个位置,看到的风景与角度已然不同,想要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正所谓地位越高,权力越大,需要承担的责任也就越大。
于是每日每夜都不曾停歇过,何来放松自己?这么多年,主子唯一泄露了自己的情绪,一意孤行要做的事,也就是派自己亲自去查当年大宁寺的那个小女孩,并力排众议将对对方接近了宫,还册封了如此高位。
不过这些主子自己不提,他作为属下也没什么好说的。
大约是勤政殿的物事太过无聊了些,顾恒百无聊赖得转了两圈,又想出门去宫里其他地方看看,说不定能找到自己想住的宫殿,到时候跟卫明桓提一提。
以卫明桓不拘小节的性子,这种提议应当不会为难自己的。
这么一想,顾恒就带着青玉准备出门。就在路过正殿时,他突然看了墙上挂了一把佩剑。
他的目光只是轻轻扫过了一眼,却在看到那把佩剑时,突然就停驻了脚步。
“殿下?”青玉小声提醒,毕竟陛下就在旁边的屋子里处理政事,不时还能听到里面传来交谈声,应该是召见了某位大臣。
顾恒却向青玉摇了摇头,随后走向了那把佩剑。
剑身一看就很古旧了,似是用过很多年了,但表面却依然光滑,可见是时常擦拭的。
“殿下,你不是说要出去走走么?”青玉再次说道。
顾恒看了他一眼,他便垂下了眼眸,闭上了嘴。
“这把剑,是一直都挂在这里么?”顾恒问。
青玉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奴才不知,是否要去问一下楼大人?”
“不必。”顾恒淡淡道,他伸手拿下了那柄佩剑,青玉见此情形,惊呼:“殿下……”
“怎么?”顾恒挑眉看他,“我拿不得?”
青玉踌躇着,道:“奴才曾听说,这把剑是陛下还是皇子时就带在身边的,后来入主勤政殿,便一直挂在此处。”
“这你还说不知道?”顾恒玩味地看着青玉,青玉的脸一下就涨红了,“奴才只是听说罢了,做不得真的。”
“听起来,陛下对此剑颇有渊源?”顾恒将佩剑握在手里,反复看了一眼,那样子似乎很顺手,很是熟悉。
“大约是的。”青玉垂眸道,“日日来勤政殿议事的大臣,都能瞧见这把剑,奴才听说有大臣问过,但陛下没有回答。”
“是吗?”顾恒轻轻勾了一下嘴角。
青玉道:“奴才也是听说的,殿下,这把剑,您还是不要动为好。”
“没关系,这把剑,我动得。”顾恒淡淡道。
自己的剑,还有动不了的?
看到熟悉的佩剑,顾恒的心里涌出无限的感怀。剑已经算旧了,剑穗都有些破烂了,但拔出剑身,仍然是锃亮,泛着寒光。
从那寒光里,顾恒能看到自己的脸。
剑柄上刻了一个字,恒。
是他的名字。
这把剑是他落在卫明桓这里的,确切地说,是卫明桓抢过去的。当初要了好几回,对方都不还,还非说是自己送她的。
没脸没皮成这样,卫明桓也是头一个了。
回忆起以往,顾恒心chao澎湃,拿了剑就回了勤政殿后殿,中庭有一块很大空地,不知为何卫明桓没有让人种下任何东西,就光秃秃的青石板。
真是个练剑的好地方。
顾恒拔剑而起,刷刷几个剑花,听到剑身颤动的蜂鸣,那种熟悉之感又回来了。
这是他的剑。
青玉惊讶地看着顾恒,想说什么但见顾恒的神色,便也不开口了。
卫明桓送走了最后一位阁臣,天色一晚,他伸了伸懒腰,扭了捏脖子,随后看向窗外,夕阳要落下了。
今日是他进宫的第一天,想来有不少不适应的地方,卫明桓这么一想,就放下手头的事情,准备去后殿看看。
这种牵挂的感觉,似是从来没有过,果然,有了家室的人就是不一样。
卫明桓想着,嘴角已经露出了一丝笑意,他喜欢这种有人牵挂着的感觉,总比心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要好得多。
出了正殿,进了中庭,突然看到一道白色人影,手持一柄长剑,在红色的夕阳挥洒下,如同翩翩起舞的仙子。
卫明桓一时有些恍惚,这个人,似乎是多年前那个死对头。
等突然看清了对方的脸,他猛然意识到,对方不是顾恒,是自己刚刚册封的贵妃,他心心念念很多年的那个人。
可是为什么在他身上,总是能感到一种特别的熟悉感,总是能看到当年死对头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