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刃懒懒靠坐在回廊围栏下,掌心托起一簇灵焰,指尖轻晃,灵焰跟着轻晃。斜风细雨掠过他的发梢,在睫毛处也挂上一层shi意,越发显得少年俊秀清灵,不似凡品,像春日里新破土的嫩笋一般,只等过了这场雨,就能蓬勃茁壮地抽出枝节。
在与曜雀帝君共同修习的这段时日里,他不仅对灵焰掌控得越发纯熟,修为也有了极大提高,神魂已然进入一片更为广阔的领域,只要稍微凝住心神,便能感知到周围万物的生与衰,御剑而行时,身体亦是从未有过的轻盈,闭目细听,连天边云卷都有了声音。
连曜雀帝君也对此大为赞赏,若说在刚刚离开凛冬城时,他还曾犹豫过是否要去太仓取剑,那么现在便已经全然决定了,要让烛照永远留在谢刃的灵脉内。千年难遇的天才少年,万妖淬火而成的剑魄,若这二者能完美地合为一体,当属天下之幸。
“或许我很快就能回凛冬城了。”他曾对谢刃说。
回凛冬城,就意味着下一场永无尽头的长眠。谢刃觉得这怎么想都不算好事,便没有接话,曜雀帝君却道:“我此番重回世间,全为镇压邪祟,邪祟若除,我再拖延不归,有违天道。”
谢刃道:“可这世间还有许多妖邪。”
“杀不尽的,便留给你去杀。”曜雀帝君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卸去金甲威严,罕见地流露出几分属于长辈的神态,“你只需记得,逢妖必除,莫要辜负烛照与苍生,也莫要辜负本座。”
谢刃点头称是,并未将“逢妖必除”四个字看得太严肃,照他自己的理解,这里的“妖”应当只指为非作歹的凶妖,至于能教化的妖,比如那只时常嘤嘤哭泣的水妖,就不该在“必除”的范围内。
惊雷滚过天,雨霎时下得更大了。谢刃跳下围栏,跑回屋去给风缱雪写信。须知谢小公子平日里是懒得抓笔的,但自打进了寒山,倒是成了拥有绵绵相思的半吊子才子,三不五时就要以诗寄相思。
他刚开始时还写得比较浪漫内敛,可后来一想,看诗的人又不爱浪漫,便改了风格,按照心肝宝贝的喜好来写,好大一场雨,其实也不大,后来有点大,我又想你啦!
写完再画个烈焰红唇的爱子,父子一起遥寄相思。
时间就在这一首又一首的诗里,溜得飞快。两三个月的时间,匆匆几场雨,飘飘几回雪,只一转眼,漫山遍野的黄叶就已落尽,变成白霜满枝头,而寒山山巅的大殿也已接近收尾,远观金光缭绕,自是巍峨雄壮。
破军城中的百姓已经开始欢欢喜喜地置办各种年货了。
这日午后,月映野与木逢春坐在大殿顶上,一边晒着半死不活的冬日薄阳,一边目送谢刃跟在曜雀帝君身后,一道进了寒山。
木逢春手中攥了一把五香瓜子:“咱们当真要去杏花城过年?”
月映野道:“这不是你替整座仙府应下的吗?”
木逢春辩解:“当时我只想着哄一下小雪,也不是不能反悔。”
月映野瞥了一眼:“你这瓜子,是宁夫人送来的炒货吧?”
木逢春:“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真厉害。”
月映野:“……”
这短短几十天里,谢员外夫妇已经往青霭仙府中送了不少东西,大多是杏花城的土特产,还有一些又白又绒又暖和的小玩意,是专程给风缱雪的,可爱得很,二师兄看了也想要。
但小师弟不愿意给。
嗨呀。
…………
曜雀帝君带着谢刃,一路走到寒山最深处。
“准备好了吗?”
“嗯。”
曜雀帝君挥手打开结界:“只要能用烛照灵焰压制住枭凤的邪火,你便不会输,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出来。”
谢刃点点头,握紧逍遥跨进山门。
结界在他身后悄然合拢。
这里并不像预想得那般漆黑,反倒更似一个处处流萤的异世界。不断有火簇飞起落下,在空气中曳出星星点点的光晕。巨大的中空山体带来阵阵奇妙的回响音,地上生着shi泞苔草,水洼折射出光。
初时并没有枭凤的鸣叫声。
谢刃一路往里走,顺便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他先前可从未想过,看起来雄伟的寒山居然只是个空壳,本来还担心枭凤若狂躁挣扎起来,会不会将整座山冲撞坍塌,现在一看,委实多虑了,如此广阔的空间,别说是一只枭凤,就算是数十只枭凤一起发疯……啧!
他飞速闪身,躲过了迎面而来的一道火光!还未来得及站稳,凄厉恐怖的长嘶便已如箭刺入脑髓,带出一片混沌嗡鸣。
铺天盖地的火光席卷,谢刃后退两步,右手同时拔剑出鞘,一道红莲烈焰横扫,将火海撕出两丈裂口!而透过这道裂口,恰好能看到一只正在不断流淌出熔浆的狠戾眼球。
完全苏醒的枭凤挥舞双翅,正裹着被压制数千年的怒意,打量着面前的不速之客。
谢刃仰头与它对视,觉得这玩意可真是……大是一回事,实在太丑了,原来数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