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是我对即将发生的一切事情的看法,”阿尔巴利诺耸耸肩膀,笑意未曾退却,但是那双绿色的眼睛里却没有多少的笑意,“无论事情向哪个方向发展,你都会输的。”
赫斯塔尔沉默以对。
他们又静默了十几秒,然后阿尔巴利诺再次开口说道:“你不考虑一下我之前的提议吗?——现在就跟我走怎么样?我之前的安排还是有利用的余地,只要你愿意,明天天亮的时候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个国家。”
你想买些什么呢?你想卖些什么呢?我知道一种生长在山谷中的花,除了我没有人知道这种花。它有紫色的叶子,花心上长着一颗星星,它的汁像牛奶一样白。只要你用这花去碰一下王后冷酷的嘴唇,她就会跟你走遍全世界。她会从国王的御榻上走下来,跟你走遍全世界。
赫斯塔尔依然没有说话。
阿尔巴利诺很耐心地等待着他,片刻之后又补充了一句:“我可以让你感觉到安宁。”
不过这是有代价的,漂亮的孩子,这是有代价的。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赫斯塔尔平静地回答他。
阿尔巴利诺的微笑不变,却发出了一声夸张的叹息。片刻之后,他利落地向前一躬身,钻到了赫斯塔尔的黑伞之下,伸出手去握住了他抓着伞柄的那只手。
赫斯塔尔安静地看着他,知道阿尔巴利诺保持着这个姿势倾身向前去,亲了亲赫斯塔尔的嘴唇。
“赫斯塔尔·阿玛莱特。”这个年轻的、不可捉摸的杀人狂在他耳边轻而慢地说道,“你真让我感到苦恼。”
奥瑞恩·亨特走进教堂的时候,坐在最后一排长椅上的老婆婆抽空抬起头跟他打了个招呼,说:“亨特先生,今天又来教堂啊?”
亨特不知道如何是好,主要是白橡镇是一个这么小的镇子,多了一个陌生人很容易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他没来几次之后经常来教堂祈祷的教徒们就发现了有他这样一个陌生面孔在,在有人询问了神父之后,“一个来寻找自己好朋友的过去的、令人感动的退伍老兵”的故事就很快在小镇里传扬开来了。
这事他在电话里跟米达伦那个倒霉小鬼说了,遭到了对方一通无耻的嘲笑,主要构成为:“哈哈哈哈亨特先生再这样下去您说不定都要被当地报纸采访啦!”
情况比那小鬼说得也没有好多少,听了退伍老兵亨特的故事,很多教徒表示十分感动,原因帮亨特寻找他那位朋友的踪迹——亨特不得不现场给这位“朋友”编了个名字,反正斯特莱德当时在白橡镇用得肯定也不是现在的名字,就算是他向镇里的人问斯特莱德也肯定没有结果——好在三十年前白橡镇的煤矿还没有枯竭,小镇里的居民还是很多的,其中不乏一些流动性非常大的工人,这些热心群众中没人能记得当年镇里有没有一个叫“约翰·史密斯”或者别的什么的男人。
亨特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果这些热心群众真的给他送来了一个认识所谓的“约翰·史密斯”的证人,他才真叫害怕。
而从赫斯塔尔·阿玛莱特的角度入手也毫无收获,这个镇子里从来没住过姓阿玛莱特的人家,坐在教堂里的那个老婆婆很肯定这一点。她说自己从小在白橡镇长大,对住在白橡镇超过三个月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印象,而中间肯定没有姓阿玛莱特怎么奇怪的姓氏的人。
如果说亨特要找的人有个平平无奇的大众化姓氏,亨特可能还不会太信这个老婆婆的话——但是赫斯塔尔·阿玛莱特的姓氏实在罕见,亨特不相信听过他的名字的人能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因此,他只能相信这位老婆婆说的是真的。
况且之前亨特也调查过阿玛莱特,此人六七年前来到维斯特兰经营律所,之前的经历则一路可以完整地追溯到他的实习、法学院、大学、高中等一系列时期,自此之后线索就断掉了,“赫斯塔尔·阿玛莱特”人间蒸发,就好像他一出生就是高中生。
阿玛莱特的高中时期是差不多二十八年前的事情,跟三十年前斯特莱德来到维斯特兰这个时间点对照起来,实在是很难不让人在意。
而此时此刻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著名赏金猎人亨特正处于老婆婆慈爱的笑容攻击之下,而众所周知,就算是传奇赏金猎人也对“老婆婆的笑容”没辙。亨特只能尴尬地对着那个老婆婆笑了笑,一瘸一拐地走上咯吱作响的楼梯,再一次投入巨量的文件堆里了。不知道算不算幸运,当年那位热爱拍照的助祭留下了堪称巨量的照片和没有洗出来的底片,亨特怀疑单他一个人都能养活一整座胶片厂。
后果就是:神父的小办公室完全被他占领了,许多相册都被从架子上挪下来,这里一堆、那里一堆地摆放着,简直令人无法落脚。更别提书架上还有些泛黄的纸质文件,详细地记录了曾经给教堂募捐过的人的名字,还有当时的教会学校的人名册之类,检查它们全都需要大量时间。
亨特叹着气在神父的椅子上坐下,拖过一本之前自己没有翻过的相册,相册的封面上糊着已经开始皲裂的牛皮纸,只在一角标注了一串潦草的字母和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