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与这个案子无关,那么您认为——”
一只手落在赫斯塔尔的肩膀上。
赫斯塔尔有些麻木地望向他的身边,看见阿尔巴利诺·巴克斯就站在那里,额头上的头发shi漉漉的,在他的头顶撑起一把丑得要死的蓝色格子的伞。
这位法医用一只手亲亲热热地揽着他的肩膀,手指压进被雨点洇出一个个深色圆点的西装布料中去,不引人注目地支撑着他的体重,像是汪洋大海之中的一块浮木。
“赫斯塔尔,”阿尔巴利诺低而轻快地念过他的名字,薄荷绿色的眼睛里藏了许多难以解读的神情,“跟我回家吧。”
第86章 愚人庆典 06
世界经历着昏昏沉沉的黑夜,
十分盲目地坚持着种种罪孽;
大街小巷上挤满了愚人,
到处都为愚蠢推波助澜,
可是书面文字上却并不愿意承认。
面对即将开庭的审讯,本案检察官华莉丝·哈代并没有试图隐瞒自己实际上并不乐观的态度。
“我们必须尽力而为,但尽力而为绝不是说盲目乐观。”她告诉本报记者,“如你们所知,在黛尔菲恩小姐死于令人无法忍受的残忍谋杀之后,对斯特莱德的强jian指控我们又缺少了一个有力证据,在无法证明他和红杉庄园的卖yIn组织有直接联系的情况下,起诉他的几项罪名可能并不会被认定有罪。”
本报采访的几位法律专家实际上也对本案的审判抱有类似的看法,尤其是在案发最初,斯特莱德出乎意料地放弃了汤普森基金会的律师团队,转而选择大名鼎鼎的A&H律师事务所之后——虽然华莉丝·哈代女士并未在法庭上与大律师赫斯塔尔·阿玛莱特碰面过,但是她曾与这位律师所属的律所打过四次交道,其中只有一次胜诉,这样的战绩不能令关注此事的相关人士感到信心。
但是当谈及对阿玛莱特先生的态度之后,哈代女士就罕见地显得态度模糊起来。众所周知,这位名声在维斯特兰法律界并不太好的律师可以说是哈代女士的恩人,在一次被意外卷入涉及“灭门屠夫”的凶杀案之后,阿玛莱特先生救了她的女儿的命。
“你们总是问我和阿玛莱特先生同时站在庭上的感受,”哈代女士说,“我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是指我们的这一层关系让我们不能同台对峙?还是说我因为阿玛莱特先生之前做的事情就会向他让步?无论如何,在这个案子上,阿玛莱特先生已经选定了自己的立场。”
“但是对您本人而言呢?您对他的选择感到失望吗?”笔者问道,“您也是一位母亲,而救了您女儿的人选择为一位很可能是恋童癖的嫌疑人辩护。”
华莉丝·哈代女士用很长时间才完成对这个问题的措辞,虽然她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但是仍然可看见她的脸上有一丝苦笑。
“这件事并不关乎我、也不关乎赫斯塔尔·阿玛莱特先生,”她避重就轻道,“这只关乎正义。”
——里奥哈德·施海勃,《维斯特兰每日新闻》
天色Yin沉,天空中隐隐约约划过几道闪电,维斯特兰四季降雨都很多,长期在这里居住的人早已习惯了一场场时不时来临的暴雨。医院素裹的白墙之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浆洗的粗糙坚硬的病床布料混合在一起的奇怪味道,放在床头的花朵已经逐渐腐朽,在逐渐Yin干的过程中发出一股奇怪的甜味。
上次拉瓦萨·麦卡德来这个病房的时候,病房的床头柜上放着的还是浮夸的红色罂粟——阿尔巴利诺坚称那东西是虞美人,麦卡德有点弄不清两种植物之间的微妙差异——现在则放着已经逐渐开败了的百合,不知道是哪个探望者留下的。
麦卡德盯着那花看了一会儿,然后忽然承认,至少礼拜日园丁没有错,奥尔加·莫洛泽确实不适合这种随处可见的花朵。
病房的主人躺在洁白的床单上,比他上一次来还要更蜡黄、更瘦一些,被子之下应该是左腿的位置塌下一块令人心里空空荡荡的空缺。她的护工安妮·布鲁克说她最近体重还是在缓慢地往下掉,虽然医生安慰说那并没有什么,但是——
此时此刻,那位护工留在休息室里,不知道第多少次在看《暮光之城》电影中的某一部,麦卡德自己当然一部也没有看过,但是他的部门有个同事前几年挺喜欢那些电影,麦卡德也明白这种幻想故事的迷人之处:靠着一对犬齿、一点血就能救活垂死的人们,超出人类的奇异力量,不需要法律的约束、只有依照古老的信条就可以实行正义,铲除对种族有威胁的存在。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把报纸放回膝盖上。医生们总说对陷入植物人状态的患者说点什么对他们的复苏有好处,但是对方到底能不能听见,恐怕谁也拿不准。麦卡德刚刚读完《维斯特兰每日新闻》上最新的那篇报道,躺在床上的人连眼球都没有屈尊转动一下,看上去就跟死了一样。
麦卡德的手肘压着膝盖,把下巴支在手背上,疲惫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进行那种恐怕根本没什么用的“疗程”。他斟酌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