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没有选择,”赫斯塔尔的声音依然平和,和以往他给人留下的那种咄咄逼人的印象大相径庭,“莫洛泽是对的,维斯特兰钢琴师没有停下来的能力,但是你有。”
下一刻发生的事情则着实有些出乎意料了,赫斯塔尔完全没有任何预兆地忽然起身——随着他有些过大的动作,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突兀地响起,酒瓶坠地,玻璃四分五裂,酒液泼洒而出——下一秒,赫斯塔尔踩着一地碎玻璃大步走来,他按着阿尔巴利诺的肩膀,把他狠狠地掼在了墙上,身躯和坚硬的墙壁相撞发出沉闷地砰的一声,挂在墙壁上的一副挂画从钉子上被震了下来,落在地上的时候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而他们都知道拉瓦萨·麦卡德最近向维斯特兰投注了太多不必要的目光,从比利那一案之后,对方很可能就已经逐渐起疑心了,如果麦卡德真的在注视着他们,他们就没可能顺利逃走。
且正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了?而你主动为斯特莱德辩护的行为和他对钢琴师的侧写相冲突,他一定非常在意你到底为什么要那样做。”阿尔巴利诺嗤笑了一声,眼中有一丝冷光闪过,熟悉他的人会把那称之为杀意,“在这种情况下去杀斯特莱德——你在自投罗网,钢琴师。”
“这就是你想到的方法?”阿尔巴利诺在呼吸逐渐困难之中费力地从牙齿中挤出这样的字句,他依然想要微笑,因为微笑是如此完美的伪装,足以掩饰他的无所适从。“因为无法左右我的行动,所以赶在麦卡德亲自动手之前杀死我?”
阿尔巴利诺忽然意识到,这个场景跟快半年之前那个下雨的夜晚多么相似啊,就是那个赫斯塔尔杀死了“杀手强尼”的晚上,对方穿过雨幕出现在他的住宅之中。
“差不多是意料之中的,”阿尔巴利诺点点头,他的嘴角近乎是挑衅地往上挑了挑,“那么,你打算如何阻止我呢?”
赫斯塔尔紧盯着阿尔巴利诺,就好像一个答案已经自动在他的唇边生成了,但是他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并没有把那个由简简单单的三个单词组成的答案说出口。
“最重要的是要选择合适的时机,不是吗?”阿尔巴利诺神情平静地回答道,“我觉得现在就是合适的时机。”
赫斯塔尔因为恼怒而微微压低了声音:“所以你现在就好像一个不要命的行为艺术家,躺在台上让任何观众都可以随心所欲地伤害你,目前就是在赌会不会有人一枪把你的头打开花?”
他只是叹了一口气,说:“我不会答应你的要求。”
“为什么你能选择接下来你要如何去送死,而我就不能?”阿尔巴利诺直白地反问道,“原因是什么,意义在哪里?”
如果你的恋人是个变态杀人狂的时候,你就难以判断当他做出这样的事情的时候是想要亲吻你还是杀了你。话虽如此,但之前的对话的指向性已经太过明显了。阿尔巴利诺灵巧地扭动挣扎着,用腿扫向赫斯塔尔的脚踝,他成功了,赫斯塔尔踉跄了一下,他们两个一起倒向边上,似乎撞倒了什么沉重的东西。
“我想要和你一起去。”阿尔巴利诺好脾气地解释道——就好像这鬼话真的能解释什么一样——他近乎依然是在微笑着;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应该和你在一起。”
或许,阿尔巴利诺·巴克斯想毁掉的不只是自己在法医事务上的前程。
他顿了顿。
今天他没有在后面补充说“这是顺应缪斯女神的指引”,要不然赫斯塔尔真的很想亲自用枪把他的脑袋打开花。
那天晚上赫斯塔尔同样把一瓶以他的名字命名的酒摔碎在地板上,他们闻到白葡萄酒浓郁的果香在室内蔓延开来——因为那是必要的,符合逻辑的,对方会如是说。
然后,他轻轻地说道:“阿尔巴利诺,停下来。”
赫斯塔尔太熟悉阿尔巴利诺了,因此知道对方说“坐在观众席的前列”是什么意思——并不是普遍意义上的袖手旁观,暂缓他离开美国的行程,而是他会站在案发现场,看着赫斯塔尔亲手杀死对方。
在那个晚上,阿尔巴利诺是游刃有余的,因为他知道赫斯塔尔心中是怎样想的、最后会怎么做。但是今天晚上却正好相反,阿尔巴利诺能感知到对方燃烧的愤怒和绝望,也知道这种感情从何而来,但是却不知道这样的感情会导致怎样的结果。
——这是
在扭打之中他裸露着的皮肤被地上的碎玻璃割破了,细小的伤口在手腕和手指上,小而深,带来尚可忍受却无法忽略的疼痛。赫斯塔尔压在他的腰腹上,手指在他的咽喉上缓缓收紧。
赫斯塔尔瞪着对方,估计自己脸上浮现出一种完全无法理解阿尔巴利诺的神情。每个有理智的变态杀人狂都知道,只要他们不停止作案,就总有一天会被抓住,大部分人都主动规避这个悲惨的结局,但是显然阿尔巴利诺并没有。
赫斯塔尔注视着他,那个表情就好像这个人又一次想要疲惫地叹气,但是最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的手指如同审判般缓慢却不迟疑地收紧了,他说:“我是不会杀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