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血的夕阳映照在白橡镇长长的街道上面,这个时间小镇警局的门口没有什么人,一切都是安静且寂寥的。奥瑞恩·亨特站在警局对面的马路上,靠着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砖墙。
他在等一个人——这个警局档案室的管理员,一个私下里有赌博的不良嗜好的中年男人,亨特之前塞给了他一把钞票,这笔钱足够对方冒着一定风险进入档案室,帮他找出一份三十年前的旧档案了。
那些档案甚至年头老到没有被录入系统,不会被人想起,也没有人会在乎,那位管理员当然愿意为了一笔钱冒这种小小的风险。
亨特到场的有些早了,他们约好在那个管理员下班后见面。现在,对方还没有到来。
阿尔巴利诺歪着头,声音轻飘飘的:“你是抽了我的血,还是给我注射了什么药物?”
“血,”赫斯塔尔声音平缓地说道,语气和他昏迷之前听到的没有任何区别……阿尔巴利诺就知道这个人早就下定决心了,“八百毫升左右,你的体质不错,但是出现头晕手脚发凉之类的反应也是正常现象。”
“这就是你最后想到的解决办法?”阿尔巴利诺低低地、毫无笑意地哈了一声。
“是的,我认为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赫斯塔尔冷静地说道,“假设这是麦卡德的陷阱,我就会在杀死斯特莱德之后被捕。然后他们会在我的家里发现大量你的血迹。”
阿尔巴利诺直视着他:“然后?”
“我会供认是我杀了你。”赫斯塔尔回答,语气随意得好像至少在讨论碗谁负责洗那种日常问题,“或者,至少,我要让他们相信是我杀了你。”
因为只要他被认为是维斯特兰钢琴师,阿尔巴利诺必然就会被怀疑是礼拜日园丁,否则之前发生的许多事情都无法解释,更不要提肯定已经有所怀疑的拉瓦萨·麦卡德了——他们还不能指望当局傻到那个地步。
“显然你从没考虑过要问一问我的意见。”阿尔巴利诺平铺直叙地说道。
“这就是你一直以来所犯的错误,”赫斯塔尔指出,“你一直以为,只要我愿意顺着你的步调舞蹈,事情就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可是会的,甚至连我也不是时时刻刻和你站在同一个阵营里面的。”
阿尔巴利诺在听他说话的时候一直轻微的挣扎着,他们都知道那毫无意义,尼龙扎带不可能那么轻易被挣脱开来。阿尔巴利诺直视着赫斯塔尔,眼里常带的那种笑意全然消逝了,他能露出这种神情简直异常罕见:“还是那个问题——这一切的意义在哪里?”
他毫不怀疑,在诺曼兄弟案的那个时候,赫斯塔尔肯定不会介意另外一个人执着地要和他一起踏入陷阱。
赫斯塔尔注视着阿尔巴利诺,缓慢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走上前去,一只手环住了阿尔巴利诺被束缚着的手腕——他手腕上的皮肤在挣扎的过程中已经被坚硬的束带磨破了皮,现在看上去格外地柔嫩而发红——赫斯塔尔的手指就压在那些红肿而疼痛的皮肤上面,俯身下去细致地亲吻了阿尔巴利诺的嘴唇。
“我爱你。”他在对方耳边缓慢而轻飘地说道,“我在乎。我输了。”
注:
[1]“以不义开始的事情,必须用罪恶使它巩固。”
——莎士比亚《麦克白》
第93章 食莲人 04
赫斯塔尔慢慢地直起身来,手指上还残余着对方皮肤的余温。他说出口的句子早已在他心底逡巡了许久,他以为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会感到如释重负——但是并没有。在这样的一时片刻,他感觉到了宁静,宁静像是死亡一般安静地笼罩着他。
而阿尔巴利诺雕塑似的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抬头看向赫斯塔尔。赫斯塔尔在他的眼中看见了一种几乎可以被称之为是“震惊”的神奇,那情绪内敛又无措,让他的神奇看上去有些迷茫和滑稽。
“你有很多事情都没有想过,阿尔巴利诺。”赫斯塔尔语气平静地告诉他,“你一直相信你是游戏的掌控者,但是却没有想过,你能掌控游戏的关键在于别人本质上愿意配合你的行动。掀棋盘的玩法确实不甚优雅,但是当其他人不再愿意配合你的步调的时候,就会发生……这种事情。”
阿尔巴利诺盯着他,语气紧绷地开口说:“赫斯塔尔……”
“所以,”赫斯塔尔宣布道,声音听上去和之前的任何时候一般,仿若经过了深思熟虑,虽然他说出的话让他听上去像是疯了。“我会把你留在这里,而我会去杀斯特莱德。”
“你不能这样做!”阿尔巴利诺忍不住提高的声音,在赫斯塔尔认识他之后的第一次,他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在咆哮,如同真正的愤怒,如同真正的人类,“我选择和你在一起,你不能擅自替我决定我的——”
他猛然起身,束缚着他的手腕的尼龙束带猛然绷紧了,在栏杆上撞出了沉闷的咣的一声,金属制的床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响,但是依然岿然不动。
“在你并不冷静的时候,当然会这样想。”赫斯塔尔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