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楼,他应该有抑郁症,”塔罗斯夫人声音嗫嚅了一下,“……他从小镇的水塔上跳了下去。”
赫斯塔尔·阿玛莱特声音平缓地继续问道:“安德森神父的那封自白书里曾经写到,你因为孩子受到侵害去找他,希望他深入调查这件事,但是因为他接受贿赂而敷衍了你,有这样的事情吗?”
“是的,当时贝亚特的身上总是出现各种淤青,”塔罗斯夫人轻轻地说道,“我最开始并没有在意……但是在他死后我看见了他的遗书,我才知道他被侵——侵——上帝啊。”
她在那个字眼上打了个磕巴,最后也没有说下去,旁听席里响起一阵同情的窃窃私语。
而赫斯塔尔继续问道:“他的遗书里有没有提到是谁干的?”
“我并没有期待您对着陪审团说谎,这对您也是不公平的。”麦卡德当时对他说,“您不必在法庭上说您的儿子并没有被性侵,这是说谎,您只需要隐瞒一小部分的事实。”
“……一小部分事实?”
“是的。”麦卡德点点头,“辩方找您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证明,第一,斯特莱德确实是个强jian犯,第二,阿玛莱特确实被斯特莱德性侵过。这本身和您的儿子的经历并没有什么关系,因此当他们提到有关您儿子的问题的时候,您正常回答就可以——而您只要在特定类型的问题上保持沉默,就可以令辩方落败。”
麦卡德顿了一下,他能看见塔罗斯夫人的表情非常难看。他轻轻叹了口气,柔声说道:“这不是为了您一个人,也不是为了我……这是为了整个城市里的所有人,毕竟,任何一个无辜的人都有可能恰巧成为凶手的受害者。”
“没、没有。”塔罗斯夫人小声说道,上帝啊,她站上被告席之前还曾用手按着圣经发誓——但是她也看过麦卡德的那些案发现场照片,那些可怕的肢解、残忍的折磨,真的是面前这个人干的吗?
“……他的遗书里只提到犯罪者是教堂的神职人员,而没有具体提到是谁。”
“我们很确定,赫斯塔尔·阿玛莱特就是维斯特兰钢琴师。”麦卡德说,“很遗憾,他没有以钢琴师的身份被起诉。但是我相信,所谓的‘受害者’论调,只是他给自己找的脱罪方式。”
赫斯塔尔的神情瞬间凝重了起来。
——这不对。
阿尔巴利诺寄来的那封安德森神父的自白书里确实只提了一下塔罗斯家的儿子的事情,但是既然阿尔巴利诺千辛万苦地把信件地址留成了塔罗斯家,就说明他家确实有重大线索。后来霍姆斯带来的消息也说明确实如此,虽然那份遗书在三十年后已经不知所踪,但是塔罗斯夫人确实记得遗书上说性侵她儿子的人是斯特莱德。
所以说现在,这位夫人又为什么要在法庭上撒谎?
不过现在并不是想这个问题的好时机,赫斯塔尔忍住了想要叹气的冲动,继续询问道:“那么,你对这样一个人有没有印象——一个小孩,当年和你的大儿子一样都在教堂唱诗班里,他在那里学习弹钢琴,他一般被称之为‘威尔’。”
赫斯塔尔现在的情况有些微妙:就如同阿尔巴利诺在他提到一次“肯塔基”之后才顺利找到他的过去一般,实际上他很难证明自己和当年白橡镇的“威尔”是同一个人。
“阿玛莱特”是他的母姓,问题是事实上他母亲和他父亲在法律上并没有结婚,根本没有档案能证明他父母的婚姻关系,这也是他母亲当年离开那个酒鬼离开得那样干脆利落的原因。
而他的名字是他离开家去上高中的时候自己改的,当时,互联网尚未发达到记下这一切蛛丝马迹,他改名的文件估计早被扔在了不知道哪个州的哪个警局的故纸堆里。
同样,他父亲在肯塔基当电工的时候没有纳税记录,曾住过的房子早在改建旧城区的规划中灰飞烟灭,曾有赫斯塔尔就读记录的学校也早就关门大吉。
不如说现在的情况是这样——他有据可查的历史只能追溯到高中时期,再往前则从档案上凭空蒸发。在他不希望别人查出他是维斯特兰钢琴师的时候,这样的现状于他有利,但是放在现在的场景里则有些尴尬了。
在这种时刻,他只能寄希望于眼前这位塔罗斯夫人。
但是他必然会失望。
“我知道您依然在犹豫。”麦卡德非常善解人意地说道,“但是您看,你这样做对所有人都好……无论是对那些被可怕的杀手困扰着的市民而言,还是对您自己而言。”
塔罗斯夫人慢慢地皱起眉头来:“……什么?”
麦卡德的声音非常平淡,就好像本身并不清楚他抛去了什么诱饵:“我在来这里之前也了解了一下您的家庭状况——您还活着的三个孩子都已经结婚生子,他们和他们的父亲一样,都成了小镇里的伐木工人。您年龄最小的孙女得了白血病,对吗?”
塔罗斯夫人的目光扫视过前院,从他们坐着的门廊这里,可以看见几个小孩在草地上玩耍,那是她的孙子和孙女们——其中不包括还在医院接受治疗的小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