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压在了枪支的扳机上——他很确定刚才听见的是枪声,那辆救护车上应该只有狱警是配枪的,发生了什么吗?
那辆救护车上是阿玛莱特,或许他应该和狱警一起上这辆车的,他在这样的事情上并不应该这么大意。哈代的脑海里迅速闪过了许多模糊的念头,与此同时,他一脚深一脚浅地从路肩上走下去,一只手中的枪支直指前方,另一只手握在了救护车后门的把手上,用力一拉——
车里之前安静得像是坟墓,在哈代拉开车门的那一刹那,一具躯体直直地倒了出来:是那个狱警,他的身体之前显然一种靠在车门上,现在哈代一开车门,他就随着一声闷响仰面倒在了雪地上。
鲜血正逐渐把他身下的泥泞和落雪逐渐浸透,哈代看见他脖子上插着一个金属的东西,正有鲜血从那个致命的伤口中逐渐流出来。这个男人的眼睛张大着,逐渐浑浊的角膜倒映着浮动着铅灰色浓云的天空。
就在那个瞬间,巴特·哈代意识到一个问题:
媒体们喜欢把维斯特兰钢琴师称之为“维斯特兰的邪恶蝙蝠侠”,有些人相信这个连环杀手是个义警,以暴力的方式将逃过审判的人绳之以法。但是事实并非如此,维斯特兰钢琴师只是“选择”有罪的人作为自己的目标,并不是“必须”把有罪的人当做自己的目标。在情况需要的时候,这个人也能毫无负担地杀掉警察、杀掉汽车司机,杀掉与他熟识已久的巴特·哈代本人——
哪怕正是他曾经救过克莱拉·哈代的命,但是这两件事本就没有任何矛盾之处。
这个顿悟在哈代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那个忽然从车里倒出来的狱警令他愣了一秒钟,就在这短暂的一秒里,维斯特兰州那个著名的杀人狂从车里冲了出来,他们两个撞在一起,同时倒向了被白雪覆盖着的冰冷大地,哈代的手枪被撞飞了出去,啪的一声掉进了树丛之中。
那是一场并不太体面的打斗,就算是对方的晕倒可能是装的,也实打实地受了刀伤。在他们在地面上翻滚扭打的时刻,就有鲜血滴滴答答从某些伤口中流下来,落在雪地上、自身的温度淌得雪层微微往下凹陷下去一小块。
在阿玛莱特试图卡住哈代的脖子的时候,哈代的手混乱之间落在了阿玛莱特腰侧的伤口之上,然后没有任何犹豫地猛地把手指插了进去。
他听见吸饱了血的布料发出的黏腻的一响,有鲜血从尚未完全止血的伤口中被挤出来。他看见这个人的眉头因为疼痛而皱紧了,但是眼睛在浓稠的阴云之下依然是一种冷而硬的灰蓝色。任何疼痛的喊叫都被掐死在喉咙之中,哈代被掐到眼前发黑,然后……
然后又是一声枪响。
哈代的动作僵住了。
就好像是灼热的烙铁按在了他的皮肤上,铁锤击中了他的腹部,一阵尖锐的疼痛袭击了他,也就是这个时候,阿玛莱特挣脱了他的桎梏,用一只手按着腰侧的伤口,皱着眉头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他的另一种手上握着本来属于狱警的那把枪,一道青烟从灼热的枪管中缓缓上升。
而哈代则在剧痛中蜷缩起来,手下意识地压住流血不止的腹部……他当然没有穿防弹衣,没人想到在去珍妮·格里芬家问话的时候会发生之后的事情,他怎么会想到要穿防弹衣?
在这个时刻,他因为疼痛而混乱的脑子中闪过华莉丝和克莱拉的身影,闪过他的那些朋友们的面孔,贝特斯和奥尔加,非常讽刺的是,在这样的时刻他想到阿尔巴利诺——那个棕色头发的年轻人蹲在腐烂的尸堆之前,抬起头向着他露出一个笑容。
他虽然在警局里过得不甚如意,但是好在有美满的家庭和不错的朋友,在他第一次见到阿尔巴利诺的时候,他是那样想的。
然后他就失去了知觉。
赫斯塔尔看着陷入昏迷的哈代:从出血量判断,他应该能撑到医生到场。刚才开在前面的那两辆救护车很可能听见了枪声、或是看见第三辆车开下路肩,就算是没有,他们最后也能发现第三辆车没跟上。他们因为车上有急救病人而不能停下查看,但是肯定已经报警了。
更不用提,被他打晕的那两个护士应该会很快醒来。
综上所述,警察或许不久之后就会来,他必须抓紧时间。
赫斯塔尔考虑了一下,然后把本来属于狱警的那把手枪插在腰后,晃晃悠悠地爬上路肩。他身上的伤口疼得要命,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果然,为了离开监狱的层层看守,要付出的代价还是太大了一些。
他最后终于站在了道路上,停顿了一秒,深深地、颤抖地吸进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他现在没有多少选择,只能开哈代的警车离开,然后在合适的地方尽快换车,警车还是太容易被定位了……如果能顺利回到市里,他就会先去找自己之前布置的安全屋,等把伤口处理好在好好考虑斯特莱德的事情……
赫斯塔尔在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自己的计划,然后他很快想到了什么,稍微皱起眉头来。
下一秒,赫斯塔尔大步——以他现在可能最大的步伐——走向哈代的那辆警车,然后一把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