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逋不知该如何回答,确实,两个男人,本来就是同床共枕亦无碍的。
他盈盈双目看着德崇,站在一旁。
见状,德崇讪讪一笑,他的君复不高兴那就是不高兴的,这事儿以后做不得了:“那个,君复,我错了……”
林逋这才有挪了两步到桌案旁,拿出筷子递给他:“胡言,哪有什么错,快来吃饭!”
德崇还真的就乖乖坐下,捧好了米饭,端好了筷子,眨巴着两个滚圆的眼睛盯着林逋。
林逋微微一笑,取出最后的一碗饭,一双筷。
一顿饭,德崇胡吃海塞的同时,时不时的往林逋的碗里夹菜:“快吃,吃完带你逛逛。”
林逋淡淡一笑,并不如德崇那般风卷云涌,则是默默吃着饭菜,时不时地偷德崇两眼。
二人相识的日子不短,可林逋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他从未想过会与当朝皇室扯上关系,更遑论能同桌吃饭,一如寻常百姓家。德崇对他是爱惜的,光方才见他时那如重获至宝的神情已让他觉得此生无憾了,越是这样,越让他恍然,有那么一瞬让他觉得对面大口朵颐的德崇是个虚像,自己还在那澜溪德馨楼,吃下小二为他端上的热汤,一切就都烟消云散了。
吃完饭,德崇便拉着林逋满宫走,看得出他很珍惜林逋在的每一瞬。
他拉着林逋介绍着。
“君复,这几株我让阿岚从梅园挖来的……”
“君复,你看那把子……就等着你来呢,我得训练你,下次我让阿岚把你的弓带过来……”
“君复,那是桂花,可以做糖,吃药的时候不苦……”
好像桩桩件件都是为了林逋,好像他在南宫的日子一分一秒都有林逋伴着。
林逋陪着他,依旧不多话,只是在德崇说完之后,他会温柔的回一句“好~”,他知道他受不了德崇的训练,也吃不上他的糖……
眨眼日落,昌儿不能南宫过夜。
临走前林逋避开德崇,将金兽炉给了冯夫人,终归红袖添香,日夜相伴的只能是他的夫人……
☆、缘尽
淳化三年林逋离开德崇,因为赵元僖,也就是曾经的元佑去世了,祸起萧墙,死于他那最宠的张夫人之手,据说是那张氏备了酒菜,本是想毒死正房,自己好上位,奈何当日赵元僖见妻忽有感慨,觉着这么多年对不住自己的夫人,那日下人给夫人的杯中倒的酒多了些,他生了怜爱之心,临时与她换了一杯。出门进宫,赵元僖便是倒在了宫门口。
且不管如何,威胁元佐性命的最大的隐患算是彻底解除了。
这几年,德崇被囚,期间元休,封了襄王。
林逋若在京,则基本住在襄王府里,而大部分时间,他还是会四处游历,只是会隔一段时间回来,而后把所有的时间都留给德崇,与他讲一路见闻趣事。
昌儿说,林逋不在的时候,哥哥虽笑,但到不了眼里。林逋回来了,哥哥才如人活了一般。
他是惦记他的,时时刻刻,可德崇也知道,林逋本就心在江海,陪他这些年,已是天之恩赐。而自己也明白林逋不会这样跟他一世,他也不作多想,能一日便是一日,此前自己多少还是个王爷,吃穿不愁,除了元休也没人敢对他、对林逋怎么样,如今他身陷囹圄,着实不能拖着他了。
他喜欢林逋,因为喜欢,他将林逋这天涯孤飞的自由鸟,困在楚王府这个笼子里已经够久了。
赵元僖死的时候,林逋正好在京都,得到丧讯的一瞬间,他除了心中大石卸下之外竟还有一些不安和烦躁。直到多年后再想来,原来那时候的不安是一种焦虑,一种自己强迫自己作出一个迟迟悬而未决的决定的焦虑。
终于在一个惠风和畅的平凡日子里,他给德崇留了一封信,一并留下的还有几幅护膝,和他亲自去焚香铺子让掌柜教着,与赵廷美给他的一样配方的几包安神香,还有一副他自己画的两枝红梅斗霜傲雪图。
自己带走的,除了德崇给他的斗篷,玉簪之外,还有这几年似海深的回忆。
他依旧是悄悄走的,出了城门,转身回望才发觉他这一生最好的日子都在这里,最灿烂的岁月都留给了德崇。
多么好啊,上天待我不薄。他这样想,淡然一笑,转身离开。
一路行去,多少次的回头,都不再会有那黄尘飞沙中奔驰而来的骏马,马上之人将他一揽入怀,共赴归途。
终究,缘尽了,惟吉……
“缘尽缘散,本王说了算!”这句话多年后再响起时,他已在西湖。
咸平元年,当年他嘴里唤的昌儿早已坐上了皇位,成了皇帝赵恒。德崇不但恢复了自由身,一并恢复的还有他从前的爵位。他知道,此生他必定会安泰了。他觉得就这样了,他已不是流浪之人,而德崇也终于可以褪去一切面具,轻松自在的活着了。
他刚到孤山的时候,无人知晓,就似一个乡野小民,闲云野鹤。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样的地方,他这样的活着,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