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坤熬了一夜,一直等林钶安稳睡下了,才急急忙忙去前朝。他老想着林钶,处理公务的时候难免有些神情恍惚。
侯先生斟酌着问了两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因为林坤是个Jing神非常健旺的人,战时熬个几天通宵,沙场上还能杀个七进七出。没道理说进了京,就神思不属,开始有当昏君的味道了。
侯先生跟林坤颇有文王逢姜太公的意思,是彼此的知己,一路造反到今天,可以说无话不谈。
林坤思来想去,决定将心事吐露给知己,让他帮忙给自己拿个主意。
他屏退了闲杂人等,关上殿门,同侯先生密谈。
他想了想,张口就说:“我要传位给老七,先生帮我想个办法。”
侯先生听了,顿觉一股热血倒行至头顶,差点伸腿瞪眼人就这么走了。好在他也是造过反的,心比正常人大很多,虽然一把年纪了,但是狗胆包天。他沉yin片刻,才道:“不妥。七郎心思重,身子又弱,国事繁忙,果真传位于他,反而伤害他的寿数。”
不愧是侯先生!一下子就说到了林坤心坎里面去,到底是他最狼狈为jian的好战友!林坤大喜:“正是!某这才请先生来共商大计,如何能让老七当了皇帝,又不劳累?”
侯先生心想,怎么才能又当皇帝又不劳累?那多简单,学前朝的皇帝不就行了?每天在女人肚皮上睡着,挥霍无度,沉迷享乐,然后偏宠官宦jian佞,不理朝政,这不就可以了?
但侯先生一想起林钶那孩子,又说不出这话来了。
林钶是个好孩子,好得简直不像是林坤的种。他要不是不那么好,侯先生反倒不那么为难。可惜他就是那么好,这样一个菩萨心肠的好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专门托生到这户人家里来的。
他叹了口气,在大殿的阶梯上随意坐下来,忧愁地问:“您如今富有四海,想要拿任何东西给任何人,都是应该的。但自古以来,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福祸相依的道理,想来并不需要我多嘴多舌。您也该为小公子考虑考虑吧?”
林坤摇了摇头:“侯先生,您没生养过孩子,不明白我的心。此刻就是叫我立时替他死了,我都是甘心的。”
他缓缓在殿内踱步:“自从我打下这天下来,每一日都在想。倘若我有个万一,他那些哥哥岂能饶了他?轻则圈禁一生,重则死无全尸挫骨扬灰。可是手心手背都是rou,保这个杀那个?我虽然是有些偏心,但也不行。”
林坤说着,摆了摆手。
这倒让侯先生有些刮目相看。林坤心狠手辣,这些年没少做过丧良心的事。没想到虎毒不食子,竟对别的儿子也有丁点儿的慈父心肠,真是稀奇!
林坤慢吞吞地说:“老大跟老四,看上去是能容人的。但我的儿子我知道,如果兄弟真的威胁到了他的皇位,他们一定不会留情。我不愿意兄弟阋墙,再出现玄武门的惨案。唯一能够让我所有的儿子都能活下来的,只有一个办法。先生,帮帮我,让我的星星继位!”
在林坤的眼里,林钶是福星,更是救星。是上天派来拯救他们家的,生活在这世界的真实奇迹。
他期盼地看向他的永远的同盟,希望对方可以像过去的无数次那样,坚定地站在自己这一边。
而侯先生,确切地回应了他的期盼。
他缓缓地站了起来:“少不得让老头子我再拼一把命了。”
林坤感恩戴德,趁热打铁:“不愧是先生!我还有一事求您帮帮忙……”
侯先生敏锐地感觉到林坤下一个难题是个更大的烫手山芋,这下没有惯他的臭脾气,从天理顺人欲,眼一闭腿一蹬晕了过去。
林坤又是忙到深夜才回后宫,回后宫第一件事就是看林钶怎么样了。林钶今日又比昨日强些,仅吐了三四口陈血,Jing神也好些了。白天还吩咐,把他挪到了西边的偏殿里住着。
床边除了大丫头般若,还有个面生的小太监伺候着。林坤没见过他,就叫了赵世安来,问这小太监是哪里来的。
赵世安昨天忙昏了头,忘记同林坤汇报了,连忙陪着笑道:“这是大公子挑的,说是内书房出身,正经翰林弟子,送过来陪小公子读书的。”
林坤哦了一声,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林坤有些疑心重,又反复看了看人,总觉得他的大儿子没这么好心,再加上林钶昨天才闹了一场,有些怀疑是这小子在中间使坏。赵世安猜到了他的意思,连忙回道:“是下午才到未央宫的,小公子那时已在棚里坐半天了。”
林坤才放下心来,又嘱咐了两句叫人小心伺候着。
林钶听见人说话,幽幽醒了过来,看见是他爹,傻乎乎地露出来一个笑。
林坤看着他,心像是被醋泡了几天似的,又酸又涨又沉。
林钶挣扎着要爬起来。林坤拦不住他,又知道他爱干净,只好伺候他刷牙洗脸,扶他靠在自己身上。
林钶身上没劲,就这么点活,都累得他闭目养神半天,才开口道:“爹,我都好了,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