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院子被人“赏鉴”,对郦辛来说实在难以承受。安雨楼这回却懂得体谅他了,看他点头,便一把搂住他拔身而起,径自从树梢竹影间掠出院子,投向左侧山路。
摩云教占着这绵延山川,教众虽多,也只能在各处重地派人把守,山路上有人巡逻,又至少是半天经过一次,平日里安静得宛如无人。
郦辛仍旧不乐意被他一直搂着。所以安雨楼一落地,便被他一掌推开,蹙眉冷对。安雨楼无辜地接着他的目光,一副任由他做主的神态。郦辛瞪了他片刻,又觉这般置气殊无意义,遂自己一扭头,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
安雨楼立即跟上,而且很体贴地愿意帮他拿剑,搀扶,只是郦辛不理他,跌跌撞撞,偏要咬牙坚持自己走。好在一路山明景秀,绿树招摇,就是走得慢些,也权当欣赏风景了,并不着急。
抹过山角,颗颗粒粒的明艳,嵌在向阳的几片绿云中闪烁着闯入眼帘。
“樱桃!”
安雨楼很是惊喜,连“陪伴”郦辛也一时忘了,纵身一跃上树,手上弹琵琶也似几番轮指,已摘了满把,旋即一粒粒向郦辛抛去。可怜郦辛给崎岖的山路折磨得无力抬眼,由着那些朱黄半匀的珊瑚珠儿落在脸上、身上,又尽皆洒落地上,宛如飞溅了一地血迹。
“唉,你张嘴呀!”
安雨楼很是无奈,郦辛无暇理会,撑不住地干脆坐下,抱剑喘息。安雨楼的欢喜在他本是深恶痛绝的,然而一来没有Jing力,二来落入眼中那给阳光映照得半透明的绿叶与佳果,却委实明丽得可爱。故他虽闭了嘴绝不贪口腹之欲,对这景色却怎么也讨厌不起来,竟没空对安雨楼表示不满。
安雨楼又从旁边的芭蕉树上擗了一片宽大的绿叶,弯转成锥帽状,摘下樱桃都扔进里面,一会儿便冒出尖来。
“尝尝。”
他将一握樱桃递给郦辛,碧绿的芭蕉与朱红的樱桃相得益彰,美得令郦辛犹豫了一下,方才别过脸去不理。
安雨楼看出他的犹豫,拈出一颗送到他嘴边,笑道:“这樱桃不是我的,你吃一颗,也算不上是屈服。”
郦辛干脆闭上眼睛。安雨楼实在觉得可惜,放入自己口中吐出核来,忽然伸手掰过他的脸颊,贴面一吻,舌尖一顶,已送至郦辛喉头,令他不得不咽了下去。郦辛被迫咽下那颗樱桃,眉眼却又飞挑起来,怒目而视。
安雨楼只是笑:“好吃吗?”他又拈起一粒,伸舌一卷纳入口中,腮帮微动,便又吐出连着梗的核儿,仿佛正要一粒粒喂他吃。郦辛飞红了脸,安雨楼的唇舌,即便没有樱桃汁ye浸润,也十分甜美。他厌恶自己方才升起的念头,更不愿再去想那灵活舌头的滋味,冷冷道:“你爱玩便玩,不必问我。”
安雨楼有些遗憾,他方才是真觉着了一些乐趣,但郦辛显然并不觉得开心。两个人的游戏若只有一个人觉得有趣,那便很没意思了。他终于自己咽下了那颗樱桃。
“算了,送给韩引奴当礼物吧。”
提到韩引奴,郦辛又振作了点Jing神,以剑作杖撑起身体,沿着Yin凉的山路继续往前。
安雨楼这回更有事做了,沿途自岩缝中拔了许多龙须草编篮子。一路歇歇停停,拆拆卸卸的,竟也真给他编出了一只造型颇为别致的双耳提篮,篮中卧入那握芭蕉叶围着的满捧樱桃,看上去颇是一件Jing心准备的礼物了。
杏林早过了开花时节,杏儿又尚未成熟,青涩地隐在叶间,望去满目绿荫,显得颇为寂寥。
“杏堂”却十分热闹。
敞开的两扇大门从里到外,凡有阳光照射之处,遍地铺满半干不shi的草药。围墙里外,则一排排地挂着捆扎成束的草药。就连屋顶和围墙,也是个挨个地排放着方形晒匾,里面盛满切削成片的药材。
这正值春夏草木盛发之时,无数种药草正要处理炮制。
安雨楼左手托着那篮樱桃站在门口,待他喘息匀净了,方将右手轻轻携着他臂膀,与他一道慢悠悠地自草药缝隙中穿进大门。
走廊上坐着一群手持医书喃喃念诵的学徒,双脚还在同时踩着药碾来回碾动;厨房里有不少人端着笼屉或捧着装满瓷瓶的木盒来回穿梭,也不知是在九蒸九晒,还是在烧炉炼丹,总之一片忙碌,根本无人有暇来看他们一眼。
郦辛倒松了口气。那位韩首座上次前去给他看诊,挺让人有种是刻意去看安雨楼“新宠”的感觉。但瞧这杏堂忙碌至极的架势,倒可能真是其他人都抽不开身的缘故。
比起行医问诊的医馆,此地却更像农家的晒场一般,倒也是别具一格。
韩引奴正在凉亭中指挥着几名女弟子研和药丸,封存进瓷罐,头都不曾抬过。她那么忙,忙的又是关乎人性命的药物,便是再位高权重的人上门求医,也不好意思责备她接待不周。
郦辛的步子却过于浊重,终于引起她的注意。她诧异抬头,只见安雨楼不徐不疾地伴着脚步虚浮的郦辛,微笑随他前来,仿佛一个充满耐性的父亲在磨练自己正在学步的孩子。
韩引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