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了。公子,现在一切都迟了。”
秉文忍着泪,握着谢昭手腕的手愈发用力。他一夜未睡,眼下青黑,眼眶通红,模样憔悴,哀求道:“公子,我们不掺和了好不好?这些事儿和您有什么关系,您只是个从六品的侍御史,连每日固定的早朝都不能参加……公子,您不要逞强了好不好?”
不要逞强?
谢昭扯了扯嘴角,想要笑,却发现自己笑都笑不出来。
这不是逞强。他比谁都明白这一点。
谢昭闭了闭眼,觉得自己的眼眶有点酸。
等再睁开眼时,他的眼中已经恢复了平静。
谢昭伸出另一只手,一点点用力地掰开秉文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他望进秉文的眼里,声音沙哑。
他说:“秉文,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从来没这么清醒过。
手指被一根根掰开,秉文的眼中渐渐浮现绝望。多年主仆,谢昭要做什么,没有谁会比他更清楚,可正因为太清楚,所以才要拦下。
一个合格的侍从是不会是质疑自己主子的任何决定的。但秉文并不仅仅是谢昭的侍从,他从小与谢昭一起长大,比任何人都明白谢昭又多倔强,也比任何人都希望谢昭能过得好。
“您一点都不清醒。”
就在谢昭要把最后一根手指都掰开的时候,秉文伸出双手,再度紧紧拉住了谢昭的小臂。迎着谢昭渐起波澜的眼眸,他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这么多年来,秉文第一次忤逆谢昭。
泪水盈满眼眶,他抓住谢昭的胳膊,用力大到像是拼尽全力在把一个人溺水的人往岸上拖:“公子,谢家只有你一人了……您别忘了,谢家,只有您一人了……”
他答应过老爷的,要好好照顾公子的……
“秉文。”
谢昭只是说:“我一定要去的。”
秉文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谢昭摸了摸他的头,心中有些酸涩。他故意打趣道:“你别忘了你家公子多厉害,我可是当朝最年轻的文状元呢。秉文,你该对我有信心一点。”
秉文终于松开了手。
他控制好情绪,等再抬起头来,眼眶虽然还有些红,但面色已经镇定下来。他看了谢昭一眼,努力微笑:“既然公子执意要走,那就去吧。”
喉头动了动,他终究还是把自己最想要说的话吞回了肚中。
再不济,无论去那里,都有他陪着公子。
总归不会让公子孤单就是了。
谢昭深深看他一眼,转身想要离开,却发现自己的手腕再次被秉文握住了。
他看向秉文,无声询问。
秉文这回没有拦他。他松开谢昭的手,拿起一旁早就备好的官服替谢昭穿上。看着衣衫整齐的谢昭,他勉强笑道:“公子穿上官服再去。”
谢昭从没有像这一刻一样,觉得这官服重如泰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心也沉甸甸的。
可他还是穿了。
谢昭站在原地,最后眉眼舒展,对秉文温柔道:“我马上回来。”
说完这话,他不再停留,大步走出屋子。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原本停留在秉文眼眶中的泪水猛然坠落。
他捂住嘴巴,忍住要破喉而出的挽留。
屋外天光明亮,居然是个艳阳天。
谢昭没有迟疑,步出屋内后,便径直朝大门走去。对于要去的地方,他心中有数。对于要做的事情,他心中也有数。
府内的奴仆难得见到谢昭这样冷着面孔、浑身气势的模样,惊得讷讷无语,战战兢兢向他问好,谢昭却恍若未闻,抿着嘴不发一言,不为任何人驻足。
直到谢昭来到府门,被一人拦在身前。
这是今天第二个阻拦谢昭的人。
而在这时候,会出现在谢昭门前的也只有裴邵南。
谢昭的目光从他一如既往从容沉静的面容上掠过,唇角的笑容隐有讥诮。他懒得与对方再说什么,甚至不想再多看他一眼,只是移开目光,语气冷然。
“让开。”
谢昭这么对裴邵南说。
裴邵南不是秉文,所以他身形未动,仍旧如磐石一样挡在谢昭面前。
“没意义,谢昭,你这样做根本没意义。”他淡淡出声,面上隐有疲倦:“一切都迟了,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哪怕你是谢昭,你也改变不了什么。”
谢昭听不进去这些话,他还赶着去皇宫做他要做的事。
见裴邵南不仅没移开身子,反而自以为是地说了一些对他好的话,谢昭的耐性慢慢消失。他隐隐有些不耐烦,再次开口:“我说,裴邵南,让开!”
裴邵南抿唇,受伤之色从眼中一闪而过。
两人十多年的交情,这是谢昭第一次以这种口气和他说话。
哪怕心中并不好受,但他还是深呼吸了一口,站在谢昭面前,努力心平气和地谢